作者简介

陈思涵

中山大学本科生

已保研至复旦大学

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从2020年大选到拜登上任再到进入中期选举年，美国两党和社会围绕投票权的激烈争论和博弈持续不断。今年1月，一群西弗吉尼亚州体育明星共同致信参议院民主党人乔·曼钦（Joe Manchin），敦促其支持投票权立法。2月，全美超过200名宗教领袖呼吁NFL（National Football League，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鉴于亚利桑那州的限制性投票立法而将明年的超级碗赛事从该州移出。在美国，体育与政治的结合并非新鲜事，政治领域的博弈经常蔓延至体育界，运动联盟、球员等众多体育界行为体也积极参与政治，在种族平权等议题上都发挥过不小作用。本文将首先探究体育政治化及其在美国的发展，接着结合投票权问题分析美国体育界政治参与的动员机制，最后尝试对美国体育政治化的影响和走向作一探讨。

图片：从左至右：明尼苏达山猫队球员琳赛·沃伦（Lindsay Whalen）、玛雅·摩尔（Maya Moore）、瑞贝卡·布朗森（Rebekkah Brunson）、西蒙尼·奥古斯图斯（Seimone Augustus）在2016年7月9日的热身活动中身穿衬衫支持“黑命贵”运动

来源：David Sherman/NBAE/Getty Images

一、体育政治化及其在美国的发展

体育与政治相结合的现象由来已久。在古代，体育作为一种社会现象起源于奴隶社会并根据社会实践的需要被使用。公元前532年，君士坦丁堡城中支持不同战车选手的蓝绿两党群众联合起来要求查士丁尼皇帝赦免两名被判处死刑的蓝党和绿党追随者，进而引发了尼卡起义。在近现代，体育与政策的关系愈来愈紧密，逐渐有越来越多的政治利益被纳入体育生活中。在广义上，体育政治化一般可以理解为体育被一国或国内行为体用作为影响社会、政治和外交关系以及国内外政策的一种手段，也是传递政治信息的一种工具。

在美国体育史上，关于种族、性别等的各种政治抗争活动十分常见，“运动员激进主义”（Athlete Activism）的历史也比较悠久，并随着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的蓬勃发展等而逐渐凸显。1967年，穆罕默德·阿里（Muhammad Ali）以“出于良心拒服兵役者”（conscientious objector）的身份拒绝越战征兵并因此被判处逃避征兵罪和五年监禁，还被剥夺了拳击重量级头衔。经过阿里、其律师和许多运动员支持者的斗争，阿里的拳击执照于1970年被恢复，美国最高法院在1971年一致推翻了对阿里的定罪。1968年，在墨西哥城夏季奥运会的颁奖典礼上，获得200米比赛金牌和铜牌的美国人汤米·史密斯（Tommie Smith）和约翰·卡洛斯（John Carlos）举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拳头抗议种族歧视。1972年，网球运动员比莉·简·金（Billie Jean King）前往国会山为教育修正案第九条（Title Ⅸ）作证，并推动其成功签署为法律。该条法律禁止包括体育在内的所有联邦资助的教育计划或项目中的性别歧视，具有里程碑意义。1996年，球员穆罕默德·阿布杜尔-拉乌夫（Mahmoud Abdul-Rauf）因拒绝在奏国歌时站立而被NBA停赛一场，并表示这样做会与其伊斯兰信仰相冲突；后来他和NBA都做出了妥协，拉乌夫同意在奏国歌时行礼但同时也可以做祷告。2003年，曼哈顿维尔学院的女篮后卫托尼·史密斯（Toni Smith）在奏国歌时背对国旗，无声地抗议美国卷入伊拉克战争。2012年，NBA球员勒布朗·詹姆斯（LeBron James）在推特上发布了一张迈阿密热火队球员身穿黑色连帽衫的照片，为佛罗里达州黑人少年特雷冯·马丁（Trayvon Martin）枪击身亡事件抗议。

图片：1968年10月16日，在墨西哥城夏季奥运会的颁奖典礼上，美国人汤米·史密斯（中）和约翰·卡洛斯（右）举起戴着手套的拳头进行抗议

来源：Rich Clarkson/Getty Images

近年来，美国最著名的体育政治化事件便是NFL球员、旧金山49人四分卫科林·卡佩尼克（Colin Kaepernick）的“下跪”抗议行为。2016年8月，科林·卡佩尼克在NFL比赛中的奏国歌仪式上拒绝站立，而以单膝下跪的方式抗议美国的警察暴力和种族不平等。他表示，“我不会站起来为一个压迫黑人和有色人种的国家的国旗感到自豪”。随后，“卡佩尼克效应”在美国职业和业余体育运动界迅速蔓延开来。美国女子足球队联合队长梅根·拉皮诺（Megan Rapinoe）和卡佩尼克的队友等一众运动员都加入了“下跪”抗议的行列。在美国足协后来改变规定要求球员在奏国歌时必须站立后，拉皮诺选择不唱歌和用手捂心。美国公众对卡佩尼克等人行为的反应近乎好坏参半。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和华尔街日报2018年4月的一项民调显示，有43%的选民认为在奏国歌时下跪是引起人们关注NFL球员和其他人提出抗议的原因的恰当方式，54%的选民则认为这是不恰当的。

图片：2016年10月2日，旧金山49人队的伊莱·哈罗德（Eli Harold）、科林·卡佩尼克和埃里克·里德（Eric Reid）在主场对阵达拉斯公牛队比赛前的奏国歌仪式上抗议

来源：John G. Mabanglo/EPA

尽管如此，2018年，美国著名运动品牌耐克依然在这一争议问题上公开表达了其立场，不仅选择卡佩尼克作为30周年广告活动的代言人，并以“相信某件事，即使这意味着牺牲一切”（Believe in something, even if it means sacrificing everything）为标语，呼应卡佩尼克因其举动失去了NFL球员的工作。耐克这一体育和商业政治化的举动在美国国内同样引起了两面反应。美国一些右翼人士呼吁抵制耐克、烧毁耐克装备，另一些人如自由主义者则赞扬其决定突出了受歧视的少数群体。虽然有不满的声音，耐克的销量在此之后一段时间内仍出现了增长，耐克的行为至少在短时间内为其赢得了一部分关注运动品牌社会责任的消费者。

图片：科林·卡佩尼克对警察暴行的“下跪”行为实际上让他失去了作为NFL球员的工作，但由于2018年耐克的一则著名广告支持了他的激进主义，使他获得了更广泛的影响力

来源：Angela Weiss/AFP via Getty

在新冠疫情和种族主义日益激化等背景下，近两年美国体育界就种族平权等社会正义问题进行的各类抗争活动显著增加。2020年5月，黑人乔治·弗洛伊德（George Floyd）之死在美国社会引起轩然大波，众多运动员和运动联盟开始为少数族裔权利斗争。7月，随着NBA新赛季开启，球场和球员衣服上出现了“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等社会正义标语，其他赛事也纷纷效仿。8月，WNBA球员开始了一场“为沃诺克投票”（Vote Warnock）的运动以支持拉菲尔·沃诺克（Raphael Warnock）在佐治亚州的参议院竞选活动，反对亚特兰大梦想篮球俱乐部（Atlanta Dream）共同所有人的立场和时任共和党联邦参议员凯利·洛夫勒（Kelly Loeffler）对“黑命贵”运动的批评。同时，密尔沃基雄鹿队在NBA季后赛中缺席以抗议对黑人的警察暴力，并带动了一场遍及棒球、网球、曲棍球界的罢工运动。

可以发现，随着美国种族歧视、警察暴力等问题的不断加剧以及社会的日益撕裂，体育政治化的趋势在近年来愈发明显。尽管许多运动员因其抗议行为受到争议、惩罚或不得不作出妥协，其参政积极性仍然高涨。美国社会对“运动员激进主义”的态度也正在发生着根本性变化，许多运动联盟、赞助商和球迷对运动员政治活动的支持正在上升。

二、美国体育界政治参与的动员机制：以投票权问题为例

并非所有体育政治化行动都会取得成效，其依赖于特定的社会动员机制。Ørnulf Seippel等学者基于社会运动理论提出了一个针对体育问题如何上升为政治问题的三维分析框架（Ørnulf Seippel, Håvard B. Dalen, Morten R. Sandvik, Gerd Marie Solstad），指出成功的政治动员需要三个先决条件。一是有利的政治机会结构（political opportunity structure）。为了获得关注与动员，人们需要有机会提出政治主张；提出政治主张的人需要对这个问题感到一定责任，并且有能力对此采取行动。二是文化框架过程（cultural framing process）。为了使政治斗争或冲突与人们相关，必须在文化上对其进行适当界定，使其被简化为更易于管理的形式，且要关注各种文化框架如何结合在一起、彼此加强并产生共鸣。三是动员行为体（mobilizing actors），即行为体获得关注和提出诉求的具体方式。

本文认为，这一框架可以更广泛地运用于针对体育政治化行动和体育界政治参与的分析之中。美国体育界在投票权问题上的政治行动与动员是一个典例。无论是2020年大选还是拜登就职以来的一年多时间内，投票权一直是美国两党和社会激烈争论的问题，各方就应该扩大还是压制投票权展开博弈。美国的职业运动员、运动联盟等体育界行为体也加入其中，以非选举型政治参与为主的方式在投票权问题上发挥作用。

首先，美国体育界参与投票权问题具有相应的政治机会结构。美国的政治体制奉行分权制衡的原则，立法、行政、司法机构之间以及联邦和地方政府之间均相互制衡；各州享有较高的自主性，可以在不违背宪法的情况下根据本州实际情况制定相关法律。美国宪法规定政府的权力来自人民，也明确划分了各种参政权。这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民主制的有效运行和民众的参政议政权利。同时，美国的选举政治及两党轮流执政等特征决定了竞选者为了争取选票需要听取并回应民意。在这些政治背景下，美国体育界可以选择并且有机会提出其有关投票权的主张，表达诉求的渠道也相对畅通。

同时，美国体育界尤其是其中的参政主力军——运动员具备参与投票权问题的责任感和相应能力。一方面，美国运动员参政的土壤较为深厚。随着“运动员激进主义”的发展，美国运动员培养了参政意识，积累了参政经验。在身份政治的影响下，美国的一批职业运动员尤其是少数族裔运动员开始将为本族裔争取权利视为自身的一种责任和使命。例如，NBA球星勒布朗·詹姆斯带头于2020年6月成立的“不仅仅是投票”组织（More Than A Vote）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反对针对黑人的选民压制，让更多非裔美国人参与投票。

另一方面，美国运动员具有在投票权问题上行动的资金与社会动员能力。美国运动员的收入在各种职业中相对靠前。据统计，2020年美国运动员的平均工资为50, 850万美元，比全国平均水平高41%，也比运动教练等类似职业高38%。运动员还有其他获得收入的渠道，如广告代言费、奥运会奖金等。体育明星的收入更是不菲，以勒布朗·詹姆斯为例，他连续八年在福布斯的NBA榜单上蝉联第一 ，是2021-2022赛季内收入最高的NBA球员，预计将在12个月内获得包括薪水、广告代言、投资等在内的超过1.1亿美元收入。此外，美国的体育文化氛围浓厚，喜欢观看体育比赛的民众乃至铁杆体育迷都不在少数。研究表明，体育运动有利于促进社会层面的共同身份认同，提供一种归属感，球迷和体育粉丝会受到自己所喜欢的球员、球队等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认同其政治观点或行动。这些因素使得美国的运动员拥有比较广泛的社会号召力，其在投票权问题上的发声能够得到美国社会的关注。简言之，较高的收入和声望使美国运动员有能力对投票权问题采取行动。

其次，美国体育界在文化框架过程中对投票权问题进行了适当界定，使其行动易于被民众理解和接受。2020年8月，NFL宣布启动了一项名为NFL Votes的投票权倡议，支持和鼓励NFL球员、传奇人物、俱乐部和联盟人员以及球迷参与投票，并表示将关注选举过程的三个关键部分：选民教育、登记与激活，并将之纳入该联盟的社会正义倡议“激发变革”（Inspire Change）之中。同月，“不仅仅是投票”组织的创始成员撰写了一封公开信，指出“我们专注于社会中系统性的、有针对性的选民压制，并有一个特定的使命：教育、激励和保护黑人选民”“我们今年聚在一起关注一个问题：系统性种族主义对我们投票权的影响”。由此可见，美国体育界框定系统性种族主义等文化意识形态，通过将投票权这一特定框架与更普遍的种族平权、社会正义、社会变革等主框架联系起来，进一步在民众中强化有关投票权的斗争与其息息相关的印象，使其呼吁和主张更易赢得共鸣。

再次，美国体育界参与动员的各类行为体通过建设投票站、宣传教育、跨联盟合作、赛场抗议、撤出比赛地点等直接或间接的方式进行投票权斗争。2020年8月，“不仅仅是投票”组织宣布与洛杉矶道奇队合作，将道奇体育场作为11月大选的投票站，这标志着MLB（Major League Baseball，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首次将其运动设施作为投票中心使用。一个名为“选举超级中心项目”（The Election Sports Center Project）的无党派倡议汇聚了众多体育联盟和球队，帮助大型体育场馆为选民提供更多投票机会，确保其投票体验符合最高安全标准和选举完整性。波士顿红袜队、匹兹堡钢人队、华盛顿首都队和金州勇士队等在内的几家体育特许经营权球队纷纷与该倡议合作，并愿意提供其场地作为补充投票和登记的中心。此外，“不仅仅是投票”组织还积极扩大投票权宣传活动，在地方选举中动员黑人选民，向潜在选民发送130万封印有詹姆斯签名的信件，还公开支持重划选区的公平进程等。

从结果来看，美国体育界在2020年大选中扩大选民实际投票权方面发挥了比较显著的作用。《今日美国》汇编的29个县的2020年大选投票率数据显示，有30万左右的选民在40个专业竞技场和体育场馆中投票，这非但在总统选举结果中发挥了一定作用，还影响了地方选举。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亚特兰大老鹰队的州立农场竞技场，累计近4万富尔顿县选民于佐治亚州早期投票期间在该场地投票。拜登也正是以11779张选票的微弱优势赢得了在佐治亚州的竞选。2020年大选中最富成果的体育界行为体当属NBA和“不仅仅是投票”组织。NBA球队对于将体育场馆作为投票站的反应最为迅速和广泛，30支球队中累计有23支为投票及其相关活动提供了竞技场馆和练习设施的场地。从建立到2020年底，“不仅仅是投票”组织将数十个竞技场馆激活为投票站，并与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法律辩护基金（NAACP Legal Defense Fund）合作，招募到超过4万名投票工作人员，还为We Got Next活动筹集了310万美元左右的资金。

2020年大选尘埃落定后，美国体育界关于投票权的斗争并未停止。2021年4月，MLB宣布夏季的选秀和全明星赛将不会在亚特兰大举行，以回应佐治亚州由共和党推动的限制性投票立法。联盟专员罗伯·曼弗雷德（Rob Manfred）表示，“棒球大联盟从根本上支持所有美国人的投票权，并反对限制投票箱。”这一决定还得到了一个由超过150名黑人职业棒球运动员组成的团体“球员联盟”（Player Alliance）的支持。MLB移出赛事的行为可以视为一种体育联盟对州的制衡，因为赛事的退出将导致州的经济利益等受损。5月，美国篮球、足球、橄榄球、冰球等领域的九大体育工会宣布联合起来反对限制投票权的州的立法举措，并表示将与数百名个人、基金会和公司一道采取“民主立场”。6月，WNBA（Women’s 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美国国家女子篮球联盟）球员在比赛中身穿印有“自由投票”“保护我们的投票自由”等标语的T恤，以支持民主党的《为了人民法案》（For the People Act）等投票权立法，还通过社交媒体渠道积极呼吁扩大投票权。今年1月，NBA名人堂成员杰里·韦斯特（Jerry West）、阿拉巴马大学足球教练尼克·萨班（Nick Saban）、前NFL球星达里尔·塔利（Darryl Talley）和NFL前委员保罗·塔利亚布（Paul Tagliabue）共同签署了一封信，要求选举对所有美国人开放，呼吁参议院民主党人曼钦支持投票权立法，敦促他和其他国会成员为联邦选举制定“国家标准”。

总之，在相对有利的政治机会结构之下，美国体育界有意识地将投票权问题与现下受到广泛关注的意识形态相联系以引起民众共鸣，现役职业运动员、运动联盟、倡导组织等各类行为体围绕扩大投票权、反对选民压制这一核心诉求，通过多种非选举型参政方式作抗争。

三、美国体育政治化的影响和走向

就影响而言，美国体育政治化具有正反两面效应。在积极效应上，美国体育界针对投票权等问题的政治参与提高了美国社会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度，并能够产生实际的政治影响。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就曾公开感谢过“不仅仅是投票”组织在2020年大选中为招募投票站工作人员所作出的努力。美国体育界的政治参与尤其是成规模的组织行动容易引起持相同主张的政党的关注，并有可能得到相应支持。

在消极效应上，体育政治化可能进一步加剧美国的政治极化问题。在比赛前国歌仪式中进行“下跪”抗议是否合法等体育政治化问题已演变成一场左右派问题，并成为两党和不同族裔之间近年来的新争论点，持续撕裂美国社会。左派人士将在国歌中“下跪”抗议的行为称赞为“为压迫说真话”，右派人士则将之视为对美国价值观的不尊重。皮尤研究中心2019年的一项民调显示，62%的美国成年人认为职业运动员可以公开谈论政治问题，35%的人则表示不太或根本不能接受。围绕这一观点的族裔和党派分歧尤为明显。少数族裔比白人更有可能认为职业运动员在公共场合解决政治问题是可以接受的，其中79%的黑人表示可以接受，但只有56%的白人持同样观点。同时，民主党人和倾向于民主党人的独立人士（80%）也远比共和党人和倾向于共和党的独立人士（40%）更接受职业运动员发表政治意见。其中52%的民主党人表示非常接受，但31%的共和党却表示完全不能接受。由此可见，体育政治化使得美国保守派与自由派、白人与少数族裔等不同派别或力量产生了分歧，这种分歧引起的争论与博弈反过来又加剧了政治极化的发展。

从未来走向来看，体育与政治的界限正日益模糊，美国的体育政治化仍将继续深化。

一方面，体育与政治不应混为一谈的理想原则难以在美国的社会现实中实现。尽管运动员、运动联盟等依然面临遵循价值观还是选择球迷或利润的困境，美国社会近年来围绕种族歧视等问题的激烈矛盾使得体育界向表达政治诉求的天平一方倾斜。在前文分析中不难发现，美国许多参与政治的运动员是黑人，很多斗争也围绕少数族裔平权展开。这不仅是由于美国运动员中有相当的黑人比例，如NFL中大约70%的球员是黑人；也源于针对黑人等少数族裔的歧视与压迫一直是美国社会的核心矛盾且近年来有愈演愈烈之势。因此，美国的社会与政治现实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美国体育界的参政趋向。

另一方面，体育领域内部的文化战争也将日益深刻。体育界不同的动员行为体在政治态度和处理政治问题的方式上存在分歧。例如在投票权问题上，并非所有运动员都倾向于民主党扩大投票权的主张，也有球队不赞成以撤出赛事等方式抗议选民压制。亚特兰大勇士队曾在去年4月表达过对MLB从亚特兰大撤出赛事的不满，认为这一举动损害了佐治亚州企业、员工和球迷的利益。还有不同研究显示，从整体上说，体育迷往往在经济和外交政策等问题上持有更为右倾的态度，也更不喜欢政治对体育的侵入；但来自所有族裔的篮球迷更有可能认为自己是民主党人和自由主义者。这说明体育迷内部也存在不小的政治分歧。此外，有研究发现，与政府持相似政治态度、意识形态的体育迷更有可能赞成体育政治化。可见，两党轮流执政的情况也将影响一些体育迷对运动员等行为体的政治行动的支持或反对。

在未来，美国体育政治化的趋势已避无可避。体育领域内部的不同动员行为体、体育迷之间、体育迷和非体育迷之间围绕投票权等政治议题的争论将加剧体育政治化的负面效应，进而可能导致更多博弈战场的出现。

四、结语

以“运动员激进主义”为代表的体育政治化现象在美国已存在多时。自2020年大选以来，美国体育界依托特定的动员机制积极参与到有关投票权问题的博弈中并取得了一定效果。随着美国两党对立、政治极化、社会撕裂等问题日益凸显，体育等领域政治化甚至泛政治化的趋势将愈发强劲，反过来可能进一步加剧这些问题，也将制造更多新的力量博弈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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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The Athletic Staff, “LeBron James, More Than A Vote to launch campaign during NBA All-Star weekend,” The Athletic, March 5, 2021, https://theathletic.com/news/lebron-james-more-than-a-vote-to-launch-campaign-during-nba-all-star-weekend/9XirLNSeFgy1/

38.Vanessa Romo, “MLB Moves All-Star Game From Atlanta Over Georgias New Voting Law,” NPR, April 2, 2021, https://www.npr.org/2021/04/02/983970361/mlb-moves-all-star-game-from-atlanta-over-georgias-new-voting-law

39.Zachary Draves, “The Sports World Must Rise up for Voting Rights,” Nuts & Bolts Sports, January 23, 2022, https://nutsandboltssports.com/38641-2/

本文作者：陈思涵

本文审校：葛健豪

原标题：美国体育政治化何去何从？——基于投票权问题的分析

本文选自《美国政治追踪》，转载请注明出处

《美国政治追踪》是由海国图智研究院在2018年12月对《中美关系每日速递》改版后独家推出的美国研究刊物，通过对白宫内部动态、党派竞争动向、美国各州情况及中美关系发展趋势等问题的梳理和跟进，保持对美国内政的持续关注，并配合之后的大选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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