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这样的科技创业者
四位年轻科技人命运的集体转向与交织。
2015年,一定会留在中国科技史上,成为特定的“vintage year”。尽管这股科技浪潮在50年后会怎样被书写,还是个没有定论的事情。
为什么说2015年足够特殊?因为它已经成为了一批具有时代精神的科技人物创业的注脚。它就像一个通关密钥,摆在印奇、徐立、艾渝、陈天石这些科技企业独角兽创办者身上之后,你能发现令人触动的故事将浮出水面。
2015年年初,徐立和导师汤晓鸥做了两个重要决定,一是要做人才垄断,把其时能招致的Deep Learning(深度学习)方向的博士全部纳入麾下,二是从英伟达买入6000多块GPU,自建超算中心,而就在彼时的几个月之前,IDG成为这家刚刚成立的人工智能企业的天使投资者,金额披露达到了数千万美元。
创办旷视4年后的2015年,印奇面临着一场艰难的突围战,他意识到,人工智能必须走出实验室,要全面启动商业化。也就是说,一位学霸、技术天才,要接受让梦想照进并不完美的现实,并为他人产生真切的价值了。他的第一选择是智慧城市,他将在不久后遇到同路人,特斯联艾渝。
2015年3月初的某个午夜,艾渝发现了一家重庆当地企业,主营智能单点设备,这正是后来名声大噪的特斯联前身。而此时的艾渝还头顶投资人的光环,并在那个时期先后投资了爱奇艺、Wish、美团点评、蔚来、小鹏等大型独角兽,当然,也包括前不久刚刚上市的商汤科技。
陈天石此时在干嘛呢?2015年,他刚刚站到30岁的人生关口,也是在此时,他做出了创业的决定,他也是本文所述的四人中起步最晚,但上市最快的一位创业者。
2015年是个节点,四个年轻科技人的命运突然面临一次集体转向,并且将在此后的很多年交织在一起。印奇、艾渝、徐立和陈天石的出现,绝不是当下的中国科技历史仅有的案例,但仔细观察每个个体你就会发现,他们最能代表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创业精神和时代精神的一批人。“第三代创业者”的出现,有历史机遇,也有技术积累,是由量到质催生的转变,也是资本助力的结果。在全球商业界的漫长历史里边,由始至终,时势都是造就企业家的关键因素——当然,每个人心中燃起的那团火可能是最关键的,正如雷军曾多次提到在创业之初就影响他的那团“硅谷之火”一样。
数学狂魔——旷视印奇1988年出生于安徽芜湖的印奇,以中考状元的身份进入芜湖市一中理科实验班,在这里继续着他的“哥德巴赫猜想”。高中还没毕业就被清华相中,而后,更以680多分顺利进入姚班(清华大学计算机科学实验班),也是从这里开始,印奇开始真正接触到了AI。
在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教授艾海舟的支持下,印奇进入微软亚洲研究院进行实习。这也促发了印奇对AI的理解。在一次竞赛中,他与同在姚班的唐文斌、杨沐做出了一款体感互动游戏《乌鸦来了》:通过摇头晃脑,即可控制游戏中的稻草人,拦截偷食的乌鸦。这款游戏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与后期的人脸识别及追踪算法绑定,并进行强连接,以软件算法驱动硬件追踪,而硬件又将捕捉的数据反馈给算法单元进行计算,从而达到与人互动的娱乐效果。
旷视印奇让人颇感意外的是,短短几天游戏就冲到中国区app store游戏排行榜前五;而更让印奇感到触动的是当时的Facebook更是以1亿美元收购了以色列一家刚刚成立的人脸识别公司。这样的经历让他意识到,一旦图像搜索技术有了关键的突破,消费级机器人、无人驾驶汽车及智能家居等将马上成为现实,“那将是一个万亿级的市场”。
2011年,印奇做了个决定,创立一家以AI技术为底层逻辑的公司,打造机器之眼。在印奇的畅想中,在计算机视觉无限发展的未来,人们出门将不再需要携带钱包、身份证、银行卡,甚至手机——只需要一张“脸”,就可以解决人所有的需求——“刷脸”进入家庭,“刷脸”搭乘高铁、飞机,“刷脸”完成线上的支付。
如今,旷视科技的Face++云平台也已升级成为新一代AI生产力平台Brain++。作为AI基础设施,Brain++将算法、算力和数据能力融为一体,以此为基础,旷视科技在消费物联网、城市物联网、供应链物联网三大领域,几乎已实现了当初印奇设定的创想:让视觉算法为人类生活提供创造性的体验。
两个孩子的父亲——商汤徐立2014年,徐立在妻子的反对声中用电话打给他的导师汤晓鸥教授:“我有两个孩子,适合创业吗?”,汤教授在电话那头皱起了额头,回答:“适合!”。随后这年冬天,徐立迎来了第一笔数千万美元的A轮融资,这是8年前,商汤科技的创始伊始,也是徐立的人生转折点的开始。
2011年印奇决议创办旷视科技的时候,徐立正在香港中文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是汤晓鸥教授带领的香港中文大学多媒体实验室的核心成员。同年,汤晓鸥、徐立所在实验室的几十个博士、教师开始研究深度学习。这是学术界最早涉猎深度学习的华人团队。2011至2013年间,在CVPR和ICCV两大全球计算机视觉世界顶级学术会议上,29篇涉及深度学习的文章中,有14篇出自该实验室。
商汤徐立尽管多媒体实验室在学术领域享有极高声望,然而在徐立与汤晓鸥不断的交流中,二人达成了共识——不做高高在上的技术,要把技术真正转化为商业和生产力。2016年, AlphaGo战胜了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随后人工智能大热,成为资本竞相追逐的对象,这为包括商汤科技在内的中国AI初创企业带来了历史性的机遇——商汤科技、旷视科技、云从科技、依图科技开始被并称为中国“AI四小龙”。
然而尽管政策、资本的天平开始向AI倾斜,然而“四小龙”的发展却并不平坦。“烧钱”是市场对AI的最大诟病——研发型团队需要高昂的前期研发投入,然而从实验室到市场似乎总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这体现在to B业务尤其明显——场景分散、碎片,不同场景的技术复用困难,由此导致的投入产出效率并不高。
对此,徐立给出的答案是打造人工智能基础设施“SenseCore商汤AI大装置”,整合大数据、大模型和超强算力,以标准化流程将人工智能的能力赋能给成千上万的开发者,并由此实现人工智能的规模化落地。
在徐立看来,人工智能的核心,就是通过降低成本,解决自身生产效率问题。既然要降低成本,就要在生产方法上有所变化,“走到今天,商汤是不一样的”,“在商汤的解决方案中,AI大装置所代表的是一个平台,是赋能其他行业的低层建筑。在企业文化层面,商汤科技身后的这群人仍然信奉最为朴素的技术理想。”如今,在SenseCore的基础之上,商汤科技已发展出智慧商业、智慧城市、智慧生活、智能汽车四个方向的具体产品,无一不印证了徐立与汤晓鸥最初的共识:“把技术真正转化为商业和生产力”。
2021年8月,商汤科技向港交所正式递交招股书,是“四小龙”中最晚的一个,然而却在2021年12月30日正式登陆,成为了真正的中国“AI第一股”。
爱好变革——特斯联艾渝一个伟大时代的开端往往伴随着一群意气相投灵魂的共同对话,而这些有趣的灵魂又不拘一格,往往在不同方向上熠熠生辉。回溯2015年前后一同入场人工智能产业的创业者,他们身上都具有相通的气质:对于未来他们充满好奇,对于科技他们坚信笃定。
艾渝最近在公众视野中亮相的次数明显减少,很多人都觉得他在憋大招,而他身边人则更愿意描述为,他正在帮助公司再一次“转型”。在这家2015年底成立的公司的DNA里,“变革”二字时刻都印刻在每个人的骨髓中。2015年,还是投资人的艾渝见到了这家以智能门锁见长的物联网公司,一场思考与谈判也就此开启。到底是“股权投资”,还是“骨权投资”?前者意味着成为众多投资项目中的一个,后者则意味着主动接管,开启华尔街常见的“主动型投资”,说白了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下场成为这家公司的CEO。
特斯联艾渝
说起艾渝,还是要从2008年9月的一场金融界的“霍乱”开始。身处这场“瘟疫”中央的艾渝,正就职于雷曼兄弟在香港的分支机构亚雷投资。他也成为了这场人类历史上最大金融危机的直接受害者。但突如其来的时局却给予了他另一个天赋:“任何时刻保持清醒,且不断反思。”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奔跑转型”成为了驱动艾渝前行的“后天基因”。
离开雷曼,加入光大控股后的他,花了7年时间深耕于私募股权市场,并作为核心成员一同构建了中国顶级私募股权基金,而就在巅峰时刻,他却抛下7年时间的积累,决定进入新经济、科技领域。很多人不解,都在问他为什么,但他却毅然转身。此后三年,他所带领的新经济投资阵营逐步围绕AI+范畴,投出了一众新经济的科技企业,商汤科技、第四范式、寒武纪、奇安信、京东物流、蔚来汽车、小鹏汽车等,出手之快,范围之广,让创投界的前辈也颇为惊叹。
而就在大多数人都在相信,艾渝将会深耕于创投界,做一位“安分守己”的科技投资人时,艾渝决定下场抓住物联网与AI结合的产业机会,自己出资“骨权投资”特斯联。很多他的朋友都对他的决定直言不讳的劝解道:“企业界不缺你一个创业者,但投资圈真的少你一个艾渝!”。
这丝毫阻碍不了他的决定,因为在艾渝看来,由好奇心促使,要真正了解产业的逻辑,必须在产业中找到抓手,更深入地参与到产业之中。初识特斯联时,这家企业的主要商业模式是生产、销售智能门锁,但在艾渝脑海中,一家依托于人工智能物联网技术的智慧场景服务商正在“构建”,也因此,2015年,艾渝率领团队力排众议将企业通过绝对控股的方式收归麾下,同年出任CEO。
然而特斯联的起步并不轻松,外界对投资人转型创业者的最大误解是“不差钱”,事实上,投资人并不会对投资人抱有任何同理心。融资一开始也因为业务结构单一,开展的并不顺利。最艰难的时候,艾渝还自掏腰包为团队发薪水。回望那些“陈年旧事”,艾渝从不觉得那是辛苦,反而觉得那些积淀让他从天平的另一端理解了商业的逻辑,真正的商业逻辑只在乎价值的创造。
关于有些人的人生追求瞄准的是“艰难”,硬汉作家海明威有个“动物世界”式的说法,或许可以成为某种注解:“要区分清楚哪一只才是称得上英勇、值得一打的活狮子”。那么,作为投资了商汤科技、第四范式、小鹏汽车等多家独角兽的艾渝,为何却在某天坐到了桌对面,成为了一名创业者?他的说法与那位作家如出一辙,“新一代创业者的独特性就是国际化,我们和美国同行接受同样的高等教育,一样的职业路径,现在进入全球化竞争,当发现最优秀的人才都进来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想要下场,去和时代最杰出的头脑去较量看看。”
一个投资人,一个投资人见下来,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磕”下来,特斯联闯过了最艰难的前两年。艾渝内在的“变革”基因再次发挥了作用,他开始意识到to C业务的局限性及城市场域无限的可能,并带领团队转型。经过反复的思考与推敲,艾渝的理论逐渐形成体系——从智能硬件到智慧场景,艾渝提出了AIoT1.0-AIoT4.0的发展路径,并以此深度打磨公司产品,随后顺利获得三轮融资。当产业界还在探索单点解决方案的时候,艾渝已将目光锁定整个城市。城市场景繁杂而细碎,其数智化进程并不容易。然而,艾渝看到的却是当前市场中割裂的智能城市方案及愈发阻塞的城市治理,他坚信这是一条正确的路径。
2021年特斯联开始奔跑。特斯联AI CITY的首期项目落地重庆。特斯联自研打造的TACOS智慧城市操作系统于2021年7月问世。2021年10月举办的迪拜世博会亦将特斯联作为其唯一来自中国的官方首席合作伙伴——特斯联为世博会提供了152台智能服务机器人,还将深度参与D2020后世博特区的数智化转型。艾渝的to B业务逻辑正在不断被市场印证。
“送你一朵小红花,遮住你今天新添的伤疤,奖励你在下雨天,还愿意送我回家,科罗拉多的风雪啊,喜马拉雅的骤雨啊,只要你相信我,闭上眼就能到达”,这是近期团建中,艾渝频繁唱的一首歌曲,也许这正是艾渝面对过往6年的繁琐与艰难时的态度:做难而正确的事,因为相信,所以看见。
别人家的孩子——寒武纪陈天石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战略研究院执行院长龚克认为,人工智能发展的四个要素为:算法、算力、数据,和应用场景。历经几年的快速发展,以商汤科技、旷视科技为代表的专注于AI算法的技术公司,以及以特斯联为代表的更靠近应用场景的解决方案公司陆续涌现,而AI的底层算力则仍然为国际巨头所垄断。芯片的计算能力是AI发展的基础,若要推动中国AI真正摆脱国际依赖,国产芯片的研发则是绕不开的重要环节。彼时,在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做副研究员的陈天石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寒武纪陈天石
1985年出生于江西南昌的陈天石,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陈云霁。从小兄弟俩就都是成绩优异的“别人家的孩子”,他们先后进入了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而两个人的研究方向却各有侧重——哥哥更专注于硬件,陈天石更专注于软件算法。融汇二人的专长,陈天石兄弟决定以AI和芯片来创造一个新的纪元。
2016年,寒武纪诞生于一个颇具挑战的环境——前有龙头企业的垄断,后有不断涌现的新兴AI芯片公司。陈天石为公司起名“寒武纪”,意在证明其创立的公司将如同生命大爆发的“寒武纪”一样,引领芯片领域的巨大变革与发展。
误读与争议常伴随着寒武纪的成长。在回复上交所第二轮问询时,寒武纪披露,公司预计2020年主营业务收入约达6亿元至9亿元,加之此前发生的华为撤单以及证监会二十问,寒武纪在市值、营收、市场拓展、产品应用上的能力均遭遇过不同程度的质疑。显然,寒武纪作为成立4年即冲击科创板的初创公司,其成长之快甚至超越了行业的预料。然而针对寒武纪的质疑、聚焦于寒武纪的商业模式及其IPO资质,对寒武纪的核心技术实力却选择性地忽略。
在面对质疑时,陈天石则显得格外沉稳。在他看来,争议能让他不断进步,而自己只要尽己所能努力让寒武纪变得更好,才能使争议不攻自破。在陈天石心中,要不断精进,“带领寒武纪做出优秀的AI芯片,让世界有朝一日都用上‘中国芯’”,才是最根本的目标。
在百度Create2021大会上,李彦宏指出:随着技术应用门槛不断降低,创造者们即将迎来人工智能的黄金10年。其实最值得我们这代人期待的,应该是第三代创业者如何在国际舞台舒展中国特色的AI画卷,正如冬奥会上呈现的中国式浪漫一样,委婉但劲道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