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行
引子
我非典型驴友,但十多年前我无意间完成了一个很多驴友想都不敢想的行程:墨脱之行。
我也是个喜欢在酒桌上借点酒劲吹牛的家伙
2014年我回金城探家期间,去看望既是发小又是同门师兄弟的某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少泉,在其工作室坐了一会,说院长林教授正在绘制一幅巨作,领我去看看,便又上一层进了一间大画室。
林院长是老大哥,业界老大级人物,相识多年,赏画寒喧,不觉得一下午时间飞过,林院长与少泉又盛情晚餐,还约了不少同事。席间认识了几位新朋友,其中还有美院的几位年轻美女画家。大伙谈笑风生,两瓶酒下肚,谈兴更浓,从上学的趣事到他们出外写生的乐闻,东拉西扯,我也借着酒劲,不知怎么就说起前些年一不小心去了趟墨脱的事,估计也是眉飞色舞,听得大家甚是欢喜。
2015年,再次回到金城办事,一日和大学同学城市学院左院长前往榆中的画家村,与外地来的几位朋友相约在那见面,我知少泉在画家村也有工作室,一到便去寻他,只期遇见。走到村里尽头的一所钢架结构玻璃房子,只见到少泉的那只黑贝威风地顺着栏杆跑来跑去,门上挂着大锁。我回到老左的工作室,才得知因停电,很多画家都沒来,也沒法住,我们一行人只好去兴隆山脚下找了间宾馆入住。
第二曰起床山边溜了一圈,我给少泉去了个电话,他说等着中午就到,我们买了些煤,回到老左的工作室生着炉子,烧水品茶,拔了一堆老左院子里种的水萝卜,吃着萝卜喝着茶,享受着兴隆山边的清凉。
中午少泉到了,又宴请我们一顿大餐,回到他的工作室继续聊天喝茶,参观了少泉这几年的画作,令我羡慕不已,我也将手机里存着的前不久画的两幅人物画调出与少泉交流,并介绍外地来的朋友之一便是当年同我一道墨脱之行的伙伴老杨,画的人物都是那次旅途中所遇之人。
少泉突然提高了音量,近乎夸张的说道,你已经快成了我们学院那几位美女教师的偶像了,你讲的去墨脱的故事让她们激动得不行,那么令人向往而又难以实现的目标,在你描述中却又如此漫不经心,驴友们的徒步圣地,你竟然一不小心逛了一趟,哈哈,她们说你再回来一定邀请你再聚一下。接着看了两幅画作又说,这样画挺好的,亲身经历的事画出来是有情感的,应该多画一些,风景、人物都可以,配点照片,再写些文字,起个名字叫《去墨脱很容易》,出个册子得了,一定不错。
大家嘻哈地聊了不少,你一言我一语,从形式到内容,似乎有了模样,勾得我觉得有了做这件事的冲动。
坦言讲,数年前的那次墨脱之行,虽然事后也给我带来些许的激动,但并没有觉得有书写的意义,上大学时的艺术实践也曾有过一次徒步的经历,但对什么徒步驴游一直没多大兴趣,只不过这次突发,更刺激一些罢了。然而这些年来,与朋友喝酒聊天时,倒经常不知不觉拿出这事吹牛,朋友们每次听,到是唏嘘不已。有时也引发我的一些思考,对藏区文化的理解也与我之前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闲时翻看当时的照片,也产生了画出来的念头,偶尔抹过几幅,路途中的场景,人物一幕幕依然清晰。
我想,那次墨脱之行,对我及我的朋友老杨都影响极大,实际上已经融入到我的血液骨子里了,不管我的生活、环境如何变化,它都如影随行般地跟随我十多年了,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也许真的年龄大了,也许是在新闻里听到墨脱现在通公路的感慨,常常回忆起那些往事,网络上的一则报导引起了我的关注
印度时报》2020年8月2日报道:新一轮印中两军指挥官会晤周日上午11点,在中国的墨脱举行。会晤重点是讨论在拉达克东部地区实际控制线所有摩擦点实现完全脱离接触。
印中第五轮会谈在墨脱举行!拖解决不了问题,印度不要有侥幸心理。
真假难辨,但终归还是谈了。
昨日谈判的消息,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所披露,《印度斯坦时报》、《印度教徒报》等多家印媒早前都有过报道。但是《印度时报》突然发出一条信息:由于中国军队在拉达克东部地区的班公湖及德普桑平原“没有迹象”后撤,而与此同时还在实际控制线一直延伸至“阿鲁纳恰尔邦”增兵,下一轮两军高级指挥官的会谈延期至下周再举行。而在随后,《印度时报》又再次放出消息第五轮会谈在实际控制线中国一侧的墨脱开始。
而近期中印对峙则主要集中于西段,该段除小部分(巴里加斯)为印方窃据外,其余均在中方控制之下。
墨脱,“莫拖”!中国选的这个地方很有深意!
墨脱是宗教信徒朝圣的“莲花宝地”,在某种意义上在藏族人民群众的心中墨脱已经是一种象征而存在。因此,我们把谈判地点选在这里,可以坚定地认为中国对于目前“争议”地区的领土管辖是有群众基础的,是受群众爱戴的。其次,在墨脱有一句俗语:墨脱面前不要言路,意思是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到墨脱更难走的路了。我们把谈判地点选在这里,就是告诉印度,墨脱自然环境这么险峻恶劣,中国人依然可以抵达,并且对当地进行保护发展,说明中国对于边境地区的建设是不遗余力的,信心更是不可撼动的。古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但即使难于上青天,中国依然可以将万里大山凿穿。如今,中国也有能力和信心“凿穿”任何一座“大山”!
冲突发生后,印度向前线运输人员装备。
墨脱,“莫拖”!不知道印度的翻译是否能够领会到我们的用心。在航天君看来,目前的中印对峙,对于印度而言越拖越不利。目前的印度国内可以用困难重重来形容,经济危机,蝗灾水患等现实问题都在考验印度当局的执政能力,除此外与巴基斯坦和尼泊尔以及中国三个国家的长时间对峙,严重消耗印度经济,让印度的复产复工雪上加霜。因此来说拖下去,对于印度百害而无一利和中国达成和解,是印度抽身回国解决自身问题的最佳方法。中国人已经在中印谈判中做到“仁至义尽”,如果印度执意拖下去,那么中国只能说,后果自负!
当年去墨脱时,我一点也不知道墨脱在中印边界有如此重要的位置。我们这代人是在中苏对峙的时代长大,所受的教育是让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保卫祖国,梦想着一但苏修及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入侵,随时投身伟大的卫国战争中…然而随着祖国的强大,苏修的瓦解,经济建设的如火如荼早已让我们把儿时的梦想化为乌有,但那种情节依然在经历过那个时代的每个人心中留下印迹,我看到网络上有张六十年代中印冲突士兵刺刀相向的照片,特别喜欢,有个战士扬起下巴,完全藐视对方的表情,又激起我儿时那点情节,我能想像着他嘴巴里骂着,孙子,弄死你。这更加激起了我画写墨脱的热情,我回想起在藏区见到的军人,想起听闻的雪山上兵站的故事,觉得应将此行记录下来,干吧!
一
老杨并不是真名,但这不重要。这确实是他曾用过的名子,刚开始,用的时候还出过笑话,别人喊老杨,他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喊的是谁,猛地才反应过来是喊自己。我在南方的朋友都知道他叫老杨,因为墨脱行,変成传说中的老杨。
前两天老杨来看我,我们聊起来,让他回忆着把那些往事写一下,也可以和墨脱行连在一起成一个完整的东西。
2005年老杨的真实身份是个在逃的嫌疑人,因为涉及经济案件,他有些背锅的成分,说起来也有些复杂。总之开始抓人的时候他跑了,能跑有运气的成分。我并不想叙述那些事情,但作为背景简单做一描述。
2003年的春节,我们本来约好去海南过年,我因有事没有去,初二那天我接到他的电话,说他被炮炸了,我问严重吗,他也没说清楚,大概到了初九他已经到空军医院。我去医院找他找了一圈竟然没有见到人,挨病房找了一遍,还是不见,去问护士,护士告诉我确认的房间。我再去房间寻找,看到床上挂着名字,再看床上躺着睡着的人,吓了一跳,完全认不出来,没有头发,没有眉毛,头比平时足足大了一圈,一只眼睛包着纱布。他醒了,告诉我是在海滩上放礼花。看见放入发射筒的礼花没有发射,便走过去看,没想到下面有火星,礼花点燃一下冲出来在他头上蹭了一下,然后飞上天爆炸。去看病的海南医院说,被这种礼花炸过的还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这已经算是命大了。那种礼花相当于一个小型排击炮,能打200米高,这是捡了一条命。
礼花在头上蹭了一下,顿时头发,眉毛都被烧光,满面是血,一头栽进沙子里,还好,很快送到了医院,但眼睛受到了损伤。空军医院的水平比较高,所以便转回来治疗,病房里还住着两位老军人,都是离休干部。其中一位对我说,这小子命真大,他是上过战场的,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他听过描述知道那家伙和过去民兵的土武器威力也差不多。那段时间我有空去看他,也常跟两位老军人聊聊天。
老杨住在空军医院里疗伤,朋友们很少有人知道。而这恰好让他躲避过后来的抓捕。
我记得那天早上我出去吃完早餐,回到我住的小区门口,远远就看见老杨站在路边,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我走过去,他没了往日的嬉笑,严肃地对我说老黑昨晚上被抓了。我问在哪里抓的,还有谁?他说,在老黑住的将军楼里,几个人在打牌,他的助手跑了。老杨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眉毛也淡淡的有了模样,因为吃了激素,人有些浮肿,手里的塑料袋里全是药。我问他做何打算,那天我刚好已经买好了下午的机票,要去重庆。便问他是否跟我一起走。建议他若不跟我走就去找他部队的朋友,我去旁边的小店买了20张电话卡给他。我俩就此分手,下午我去了北京,我让司机和助手安排人帮我搬了住处。
我再次见到老杨是几天之后,我正在租的新住处,他可能看见了我的司机,跟了上来,大概坐了二三十分钟,便离开了。
当时那案子弄的很大,牵扯了很多人很多的公司,老黑有很多的身份,事也比较复杂。几个月后被判入狱。而老杨也因渉案被通缉。
大约半年之后我结束了外面的生意,回到家里。而我接到老扬的电话已经距上次见面有一年多了,从而才有了墨脱行。我想用那些往事及墨脱行当成一个故事讲出来,所以主人公成了王一。
为了能更好地讲出这个故事,我有时会是王一,因为有时叙述故事用我不太好写,万一需要编点内容,就编到王一身上吧。
二
2004年7月的一天。王一像往常一样看了一天的股票,下午3点他关了电脑,起身走出了书房。阳光穿过客厅巨大的玻璃洒在了沙发上,正方形的玻璃茶几反射着刺眼的光,围起的一圈布面大沙发里只有柱子后面那只有阴凉,王一窝进沙发 点燃了一支香烟。
这股市怎么了?tmd一直跌。王一喃喃的自言自语道,茶几上扔着几本经济类的理论书籍,这是昨天才买的,还没来得及开封。王一伸手想去拿书,见烟灰掉在了地毯上,撤下几张纸巾清理,手机响了,不认识的电话,这手机用的是个新号码,知道的人不多,能打来的除了告知的那几位只有新认识的,也都有标注,外地的,王一拿起看了眼,没接,又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走到厨房扔掉拉圾,王一折回又看了眼手机,不响了,谁呢?拿起本书乱翻着,脑子里却片刻也安静不下。
王一回到家里也才三个月,在外漂泊的生活过了近十年,乍一回来还有些不适应,真是兵败如山倒,树倒胡孙自然散去,就连在家里投资的酒店生意也日渐落寂,曾经火爆的沿河食街也没了车水马龙,而更头疼的那些商事总算消停一段,他才能回来安稳呆了三个月。
王一忽然想到老杨,又想到马飞,这俩哥们跑哪去了?自己这一年多虽说也焦头烂额,其码还能回家,那哥几个的家呢?人又在何处!
电话又响了,不是刚才的号码,是酒店的经理打来的:哥,隆盛的陈总晚上订了间房,问你在不在,要不晚上你来一趟。哦,吧台刚才有个电话,说是找你的,刚接通又挂了,不知哪打来的。好,好,我等会过去,王一应着。
七月的天气照说应该很热,而金城却还是干爽,只要有荫凉的地方都很凉快,不虚避暑胜地一说。王一下楼看见院里停的几天没动的凌志车已落满了土,没办法,西北就是土大,打开后背箱拿扫布在前挡风玻璃 蹭了几下,上车打火开车出了小院。
酒店并不远,就在河边,是几年前政府沿河新建的一条滨河路,建成后陆续开了不少高档餐厅,酒吧 ,市民也 调侃叫 腐败路。十几分钟到了店门口,保安指引停好车,王一下车看到小跑迎出的经理。哥,电话,好像是杨哥。王一三步并作两步去到吧台,拿起电话,喂,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老杨。前面打了次你手机,没接,又打到店里。哦,打手机吧!王一说着,挂了电话。上到三楼,走到尽头的一间房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手机响起,王一边关门边接通手机,喂,怎么样,好着呢吧。老黑的情况知道了吧。知道了,知道你回去了,我还好,咱俩见一面吧。老杨电话里说,王一 来回踱着步,到窗户前停下,看着窗外洗浴城的服务生正在列队,你过来吧,住我这就行。老杨停了一下说,还是你出来,到南方见面吧。王一说,好,你想好具体到哪,通知我。王一挂断电话,坐下抽了根烟,呆坐着。
自去年分别后,王一的手机里从不留老杨的电话,知道那都是临时用的,也不会问老杨在哪里,这种情况,不知最好。
隆盛的陈总也算是王一的老友,隆盛也算是金城小有名气的一家地产公司,陈总刚起家时,王一就认识,那时王一刚下海,开了一个川菜馆,陈总就在对面宾馆办公,经朋友介绍认识后,常在饭馆吃饭,公司的业务招待也很多在饭馆,他公司里的很多人都挺熟。隆盛从联建起步,发展的很快,陈总这人做事低调,做项目决不含糊,很高效,一个项目一个台阶,不知何时,怎么就变成台资企业。陈总曾去王一所在的城市找过王一,想在那发展,王一介绍了两个项目,但也告知了自己的处境,只能牵线而己,一晃数月,也不知进展如何。
当晚陈总请了不少人,王一进去敬酒,还遇见了熟人。这酒店开了几年,也曾火爆一时,.王一常年在外,很少来店里,熟人也只当他也在此吃饭,陈总介绍给众人,熟人已是局长,王一是在老局长家和熟人认识,那会熟人和现下大不相同,认出王一,倒还客气。看到众人 恭维熟人,王一心想,人最怕知道底,见两张皮,咋看都有点假,客套一圈,说还有朋友要去周全,便告辞,陈总约王一次日去他公司一叙。
第二天上午,王一去了隆盛公司,在市中心的一个院落内,上到三层,隆盛招牌前笑盈盈的迎宾小姐引领王一去了陈总办公室,寒暄几句,陈总说上次看的两个项目,公司暂时还是放弃了,现在决定在北京开发,已经拿了一大片地,项目蛮大。北京的分公司已经注册成立了。又问王一最近忙什么?有没有兴趣去北京,两人正聊着,有人敲门, 进来一小个子年轻人。陈总介绍是项目经理小王。小王手里拿着外墙涂料和 瓷片的样板,说需要陈总确定一下。陈总指着墙上挂的效果图,对王一说,这项目用的,你是专家给参谋参谋。转头又对项目经理小王说,去把你们那几个设计师都喊过来一起看看,让刘总也过来。小王去喊人。不一会儿进来了五六位男男女女,刘总昨晚见过面,是位戴着眼镜很精干的中年人,西装笔挺,很是客气。 王一起身握手招呼,陈总给众人介绍。这是王总,也是同行,以前是学美术的,这方面可是专家。你们说一说,听听王总的建议。几个年轻人很认真地介绍起来。起初王一觉得有点唐突,有些别扭,看大家都很认真的样子,便认真听着,也谈了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刘总就说还有几样材料也需要确认一下。让一个年轻人去拿样板。王一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参加了一场隆盛的工作会议。会一直开到了中午。陈总接了个电话。对王一说。新世界的王总你认识吧?他打了几次电话要请我吃饭,中午咱们一块儿坐一下。王一当然知道新世界。若干年前.新世界是这城市非常火爆的一家娱乐中心,餐饮,歌厅,桑拿,一应俱全。但这一半年好像听不到了。便说,见过,不熟。新世界还开着吗?两人起身往外走。陈总说,不行了,火了几年就不行了,你干过你还能不知道。说笑间,到了楼下。一辆崭新的奔驰600在门口等着,保安打开车门做出标准的迎客上车姿势,王一心想,真是大不一样了,这陈总以前低调出了名,陈总不会开车,以前一直是一辆桑塔纳,用了很多年,他公司买了多辆车他也不换,那车司机王一都很熟。现在司机也换了,车也换了。成了台资公司到底是要讲派头了。
吃饭的地方其实离得很近。车开出去转了一条马路就到了。那是一家粤菜餐厅。—间精致的小包房里,大名鼎鼎的新世界的王总正恭候着陈总,见到王一,笑说,你怎么出现了,不是一直在外地吗。三人落座,桌上放着两瓶五粮液,两瓶红酒,喝哪个,王总问,喝点红酒吧,中午不喝白的了,陈总喝了口茶说,那行,就简单点,一人一个六头的鲍鱼,一个沙锅鱼头,再来两个素的,王总对一旁拿着菜本的女服务生说,再来一份 醋泡花生一份瓤皮子。好的,服务生出门安排,王总对立在墙角的另一个小女孩说,你去吧,我们自己来。说着起身倒茶。
边吃边聊,王一听的明白,王总的新世界早已转让,近两年难以为继,日子也不好过,玩笑着说要来陈总公司打工,实际上又搞了个项目想让陈总投资,王一看着王总近秃的脑袋,心想,都不好混啊,王一心里明白,陈总是不会给他投资的。喝着红酒,打着太极,不觉已到三点,陈总笑嘻嘻说下午公司还有些事,感谢招待,回头再约之类套话,结束了午餐。
王一想要告辞,还未张嘴,陈总说先去公司再坐坐 ,你没什么安排吧,晚上还有个 应酬,你陪我一块儿去,还有你认识的人。
当天晚上在人爱鱼港的包房里,王一出席了那个文商聚会。
陈总下海前虽说在工厂里,但他身边的朋友有很多文化人,多年前在王一的川菜馆里搞过几次活动,成立过一个儒家文化协会,陈总是会长,那协会人还不少,有大学教授知识分子一类,也有官员,商人。陈总很爱读南怀谨的书 ,说话时也常常引经据典,在王一的印象中,陈总是个很儒雅的商人,稳重,理性又不失机敏,见人总是 笑容可掬,和气而不失庄重。陈总说话总是绕着弯子,欲言又止,听者要 猜测。而他又很会用人,与社会各类人打交道,分寸 拿捏的极好。认识他的总说,陈总这人稳当。这在金城里已是极高的评价了,王一一直把陈总当老大哥,也打心眼里佩服与尊重,陈总手下的几个人,王一也很熟,那些年起家时,那几人也很是卖命,尤其一个副总,几乎天天在川菜馆招呼人,项目所涉各方神仙都要在酒桌上过招,有时能从中午喝到晚上,人仰马翻,事也就一件件在大醉中解决,而这些场合,陈总从不会出现,即便开场时现下身,中场也就不见了,那么多年,甚至从没见陈总喝失态过,这也是很让王一佩服的地方。那个付总此时已离开隆盛,王一很清楚,在几个项目做完之后,那人己有自己的想法,也曾找过王一,总会说些不很平衡的闲言,卖点资源。陈总在与王一聊天中也提到此人,很含蓄地表达了此人己离开公司,也获得了相应的利益,他不适于目前公司的发展,这些处理手法也让王一很叹服。
那晚的饭局依然是有官员有大学教授,也有商人,当陈总给众人介绍王一时,竟说这是我们集团北京分公司的王总,王一心里动了一下,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和陈总呆了一整天,从未有过只字片语聊过此说,因为有文化人,酒也喝的文雅,并无金城酒场的 猜拳行酒,大呼小叫,到有点畅叙幽怀,两位教授佳句频出,陈总妙语应和,几位佳丽皎颜红唇,惊讶赞叹,王一对酒场再熟悉不过,开过餐厅,歌厅,西北人的酒场大多豪放,似这般并不多见,竟有些不自在了,刚好手机响了,王一对众人说 抱歉,出门去接个电话。
电话不是本地号码,并未见过,接通果然是老杨。怎么安排?王一问道,咱俩在成都见面吧,然后去西藏转转,你觉的行不行。老杨电话里说。王一说,行啊,西藏我还没去过,咋走,开车吗?老杨道,咱们走川藏线,坐班车,慢慢转,西藏我之前去过一次,挺好玩,住旅舍,搭便车,也不用多少花费,咱们体验体验穷游。王一说着话已经走到电梯口,行,哪天到成都?周日,好,那就周日,这到成都那趟火车九点到,你什么时间到。我九点在成都车站门口等你。老杨说完,挂了电话。
王一又回到包房继续文化酒宴。酒宴到了十一点才结束,陈总让司机去送人,王一来时已开了车,便说送陈总回家,路上对陈总说自己之前的一些事还没处理好,要出去一段时间,等处理完有机会还希望陈总关照,陈总说,好,好,你别介意给那些人那样介绍,跟他们这些知识分子,官场人⋯你明白,王一道,明白,明白。谢谢老哥抬举,陈总笑说,自己人,随时联络,有事说话。车己到陈总住的小区门口,这也是陈总开发的,王一下车看陈总进了院子才开车回家。
王一到家后,家人早已睡了,客厅连的有间客房,就在客房里躺下,回味了一下全天的过程,自语道,是好机会啊,要真能去陈总那干到是好事,多年积攒的关系还能用上,尤其北京前两年跑的多,有两个关系很好的哥们在那,唉,自己心里不踏实,怕辜负了陈总好意,算了,回头再说罢。
三
王一去买了个旅行用的大背包,简单地准备了衣物,特意买了张硬座,心想自打离开学校就没坐过硬座了,既然要找找吃苦的感觉,就索性硬座开始。
车上人很少,没多久,在定西车站上来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坐在了王一对面。 年轻的那个还挺漂亮, 打扮的挺时髦,中年那个也算干练,两人对着话,底气十足,不一会,她们主动和王一搭话,聊了一会才知她们是做传销的,年轻的给王一讲着传销成功人士“别墅与汽车”的故事,岁数大点儿的在旁边附和着,不时还点评几句,两人用教化的口气,激昂地给王一讲着人生应该如何实现价值,应如何努力,两个像打了鸡血的女人描述她们如何挽救了多少个迷途知返的姐妹,貌似也要挽救下王一这个看上去无精打采的陌生人。开始王一还和她们抬下杠,插几句话,后来感到招架不住,心想这两人已经被洗脑到了精神已完全处在自己的频道里,王一连看那年轻女人漂亮脸蛋的兴趣都没有了,便不再理她们。不觉间时间到是过得很快,拿报纸盖起脸躺在长椅上睡着了。
走出熙熙攘攘的成都车站,老远就看见也背了个大旅行包、穿着黑色T恤的老杨,看见王一正招着手。王一走近,两人握了下手,还可以吗,变化不大,眉毛都长出来了,眼睛怎么样?王一问道。还是不太好,慢慢恢复呗。老杨挤挤眼睛答,王一说我们先到我妹妹家去一下,我给她带的还有东西。她住的那一块儿吃饭的很多,饭也不错。两人说话着打了辆的士,直奔目的地。
王一给妹妹打通了电话,叫下楼吃饭。长长一排各样的小吃店,王一领着老杨走进一家叫奶汤面的小店,说咱们就在这等,这家的面很好吃,云吞也好吃,有红油的,有白汤的,吃点儿咱们再换另外一家,不一会王一的妹妹进来了,看见老杨打了招呼坐下说,就吃这个啊。王一说先吃一碗,然后过去吃那个什么刘一手烤肉,下午吃火锅,娃呢?他妹妹笑答,娃回学校了,要考试,你把一天的食儿都安排好了。老杨能吃辣,要了一碗红油云吞,又加了一勺辣椒。吃完三人到隔壁找了张桌,店里人己快满,这还没到饭点,王一对老杨说,生意好吧?又转头对妹妹说,我没先上楼,就怕没位子了,喊服务生点菜。
三人吃罢,便去了王一妹妹家。一进家门,妹妹说你们休息一下吧,客房床单、被单都换了新的,我去办点事,再去接一下娃,晚饭吃火锅。好的,你去吧,我们自己招呼,王一边说边去泡茶。
泡好茶,王一对站在阳台看风景的老杨说,这小区还不错,过来喝茶,说说吧,你一年多咋过的,窜哪儿去了?老杨进房在沙发上坐下,喝了口茶,说,唉,去的地方多了,刚开始确实不知道去哪,也想过出国,又想想出去干啥,我都想过出家当和尚,去看了看,发现现在的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不是想得那回事儿。好像有人传说你去了上海,你小子放的烟雾弹吧。王一笑着说。是,老杨说,出事之前我不是老去上海吗,他们觉得我可能去上海了,知道老黑判了之后,我去上学了。上学?王一惊讶的手里的茶洒了出来,盯着老杨问,去哪上学?你到也能想出来。老杨笑笑说。我有一个小学的同学在湖北一个高校当老师,一直没联系过。很早以前从一个小学同学那儿知道他的电话,一直没打过,你看这电话留着还派上用场了,我想了想跟他联系没事,就给他打了电话,知道他们学校搞了一个经济类研培班, 我说我想旁听上一下,他让我去找他,就插班上学了。报名的时候就用的杨×的名字,刚开始宿舍同学喊我,老反应不过来,人家楼下喊老杨,我还 东张西望。宿舍里同学说,喊你呢,我才反应过来。王一听得哈哈大笑。说 你小子也够绝的,能想出这个办法。这真是又安全,又出人意料。老杨站起身,来回走着,又说,一个人窜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住在学校里慢慢适应了,有同学,不寂寞,学校的环境,虽说是成人班,毕竟简单。唉,不过有一次把我吓了一跳,你猜我看见谁了?在学校里搞全国大学生舞蹈比赛。我在台下看,竟看到你那个朋友小毛 竟然在台上演出。啊,我想这世界真得是太小了,那么远也能碰见。我站在台下觉得她老在看我,就赶紧走了。王一惊说,是吗?我都不知道她去那边演出的事,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啊,回头给她说,估计能笑死她。王一躺在了长沙发上,说,我去看了次老黑,黄律师领我去的,安排得还不错,在里面食堂吃了顿饭,又在招待所房间聊到下午才走的,老黑状态还可以,说是进去糖尿病都好了,哈哈。我和黄律师进去的时候,在办公室等,老黑喊报告进来的,一看见是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有点感慨,想想以前的老黑那样子,这反差也太大了,你没考虑你这事怎么解决,老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老杨摇一摇头,说,有人不希望我回去啊,我也想过,真不好办。王一又说,社会上越传越玄乎,我都听说了几个版本,唉,西藏你去过吗?去过,老杨说,拉萨去过,八一去过几次,有朋友在那部队上,咱俩这次过去可以住军队招待所,那离墨脱不远,墨脱听说很好玩,我上次就想去,到了派乡,那时到墨脱县不通车,就没去,咱俩这回去逛一下。哦,王一打了个哈欠说,行啊,你熟你安排,累不累,要不睡会,你去客房休息,我在这眯一下。
王一睡着了。老杨却睡不着。他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看到楼下嬉戏的孩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整整一年多没见,女儿该长高了吧,多少次,他按下家里的电话号码,确不敢按下接通键。思念无时无刻煎熬着他,多少次想下决心回去,他心里明白,他回去,已判了的案子又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他又犹豫了。
老杨本是个非常喜欢热闹的人,他朋友很多。变故而带来的独自漂泊生活,常常令他极尽崩溃。他不得不去适应这种生活,街上那些身份明确的陌生人群,常常成了他聊天的对象,像摆摊的小贩、下棋的老头、大学校园的学生,用这种方式来排解寂寞,他联系过的三两个人都是至少十来年从没有过任何联系的旧相识。除了有一个获得信息的点外,王一是他唯一敢联系的熟人。
成都的火锅确实火爆。中国人爱吃,成都人更爱吃。而且吃的东西没有白味的,不仅如此,手段也不“白”。成都人为了“吃”可是不择手段,一开始还以为是食材丰富、做法多样、没想到手段也至极。生扣鹅肠竟然很火的一种吃法,想想都恐怖。
排了半小时队才在人山人海的火锅店里等上位,听到服务生介绍鹅肠这吃法,看到几乎桌桌都点的鹅肠,王一说,这啥人想出来的,这人下辈子估计得托生成了鹅,不要这个。王一的外甥豆豆说,舅舅这个好吃。王一说那就来一份吧,都说外甥像舅舅。王一对外甥说,看样子你跟我一样还爱吃肉啊。猪耳朵还吃吗?豆豆口水已快下来,来一份。
不得不说火锅在成都吃,的确味道不一样,虽说辣得是大汗淋漓,王一和老杨直呼过瘾,妹妹笑说,多吃些,去西藏可就吃不到了塞。豆豆说飞饼好吃,王一叫服务员来一份,服务生端来飞饼,一块掉进红油锅里,老杨夹起塞进嘴里,边吃边说,还有涮这个吃的,好吃,说话又涮一块,笑得王一妹妹和豆豆前仰后合,说,人家服务员不小心掉进去的,大家齐笑,老杨也笑,说,真得好吃,不信你们试试。吃吃休息一会,老杨突然问王一,你最近股票咋样,我看股改开始,感觉能整一下。老杨是搞金融的,接触股票很早,王一在最早在A股开户,也是受了老杨影响。
王一原来对股市是拒绝的态度。在开川菜馆时,王一就认识当时金城几个大户,还被拽到交易大厅观摩。那时股市还是坐在下面填单子,大呼小叫的,喊着服务的女孩给填单。那时金城开了第一家桑拿,推出消费金卡,1万一张。那几个大户拿着头几个号码。请王一去消费,那时桑拿还算是正规,但对那时的人们来说,己足够刺激,一排半裸的男人躺在按摩床上, 让露着大腿,能看见胸沟的年轻女孩,摸着肚脐眼儿,打情骂俏,那指尖的摸索也足以让那些男人们身体像着了火一样,冒起阵阵火焰,画面也足够放浪形骸。很快,半个城都传说, 有个神秘而消费极贵的地方,人们想象力的描述让那场所越传越玄乎,而能出入的也都是非能即贵的牛人。而不久,王一就发现几个大户连吃饭都要签单,再后来,其中一个在某国营单位当领导的大户因占用公款炒股亏空,四处借钱还上后领导也被免职,好在还没做牢。有时来饭馆小酌,对王一说,千万千万不敢碰股票。
王一有个朋友是个高干子弟,曾给王一讲过他们如何打新股的,集中着数亿资金,由专家统一指挥调度,规模巨大,收益丰厚。但王一清楚那是权贵阶层,非常人涉猎的。后来在王一有能力调动一些资金时,那朋友也劝其加入,但王一也谢绝了。
而金城发生的一起震惊全国的证券假交易所诈骗案,更让王一觉得恐怖。当时王一办公的那幢写字楼上就有一间假交易所,每天上午上班时大楼两部电梯里挤满股民,多是老年人,王一还上到二十五楼的那家交易所看了看,摆满电脑的桌前坐得满满当当。前方墙上还放台大电视,红绿的数字跳跃着,到后来案发,得知这完全是一帮骗子弄的模拟交易系统。根本就没有进入到深交沪交系统里,而那些被骗的股民的钱也就在虚构的交易中不见了。
后来的一件偶然的事,让王一改变了态度。一位北京的朋友给王一打电话说一位刘姓朋友要去王一所在城市办点事,让关照一下,并介绍说那朋友是美藉,在人民大学企业高管班代课,也将要在你那边交大代课,以后也许常去那边。
王一在常包的宾馆给刘先生要了件房,并派司机去机场接来,晚上又叫了两位金融圈的朋友陪同接待。席间刘先生打问当地一家上市公司情况,问的很细,其中一位朋友在银行工作,对那企业情况很熟,一一介绍。后来好奇,问刘先生为什么对这企业如此关注,有什么业务要做。当时刘先生并没多讲,后来告诉王一,是有南方企业想收购这家公司,而委托刘先生操盘,并给王一讲了不少有关资本市场的知识及当时有关法人股等蕴藏的巨大机会。而刘先生即便自己买哪家企业股票,也要亲自去调研,并对王一说,这次操盘这公司你可以关注一下,并讲解了操作流程,说并购后股票名称也会变成新的,进入流程股票会涨一波,就是证监会审批比较麻烦,还要找找人。王一说,北京有朋友可以帮忙,回头介绍给刘先生。刘先先很高兴说,资本市场这方面知识你要了解一些,这是未来方向,做企业的人必须要懂一些,如果这交大开班,你到时有空就来听听课。打那开始王一也买了些相关书籍学习了解一些。而恰巧老杨的朋友小鸟证券要来开展证券业务,筹备期来了一帮人,就住在王一住的同一宾馆,老杨常和他们在一起,如此往来中接触的证券圈子的人更多了,知道的信息也更多了。
不久后刘先生约王一去北京想见王一的朋友,那朋友说先和王一一起请有关人出来坐坐,看看人家愿不愿见刘先生。那天的饭局因那朋友两口子及王一都非圈内人,领导说话也较随意,无意中王一听到一个信息,港股B股要放开。当晚王一请教刘先生,刘先生说这是好机会啊,香港B股会爆涨。而后刘先生也如愿见到那位领导。
后来的结论证明了刘先生的正确,那只并购股及B股果然都大涨一波。而王一也在两处都开了户。
吃完火锅,回到妹妹家,王一和老杨上网查了下两个人讨论的一只票,决定次日开盘全仓杀入,去西藏这段日子就拿着。顺便王一还搜了下昌都、灵芝、墨脱等西藏地名,那时网络上信息并不像现在这么多,王一问老杨,你估计需要带多少钱?老杨说,用不了太多,万把块足够了吧。王一看着网上那些藏区图片,心里隐隐觉得还是有点风险,便只带了一万现金及一张银行卡,把股市交易的银行卡及交易密码写下一起交给妹妹保管,说,不带了,万一路上丢了,麻烦。
第二天,两人都各自操办完买股事亦,便出发去了汽车站。
四
到了汽车站,按老杨的计划先去康定,王一在车站的地图前看了看,是朝雅安的方向走。雅安王一知道这地方,曾认识一个朋友是雅安人,只知道那里皮具,皮鞋出名。到了泸定,自然要去著名的泸定桥,在湍急的水流上十几根碗口粗的铁索坠在那里,几根木板在上搭着,两人看了半天,王一说,别说对面有机枪扫射,这会让我往铁索上爬一下,也没胆,红军真是了不起。老杨说你看这河水流得这么急,看着都眩晕。这家伙实地看和书上写得感觉还是不一样啊。
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这首康定情歌让王一和老杨兴奋得爬上那座山,但真的什么也没有,从山上拾阶而下,到了康定的河边,河就从市中心穿过,傍晚时在黑色的氛围里汹湧地奔腾,巨大的声响,倒很是壮观。两人找着吃了点饭,就顺着河边走,找到青年旅舍,这是一家在驴友群中很认可的住宿点,青年旅舍通常不像饭店那么正式,价格也比较低廉,是预算有限的自助旅游者及背包族(Backpacker)最常考虑的住宿地点之一。若要说其与旅馆最大的不同,可能在于多有交谊厅和厨房等公共区域,以及「通铺」或「上下铺」的团体房间型式可供选择。
王一头次住这种地方,虽说简陋到也整洁,开好房进去一看,同住一室的好像六七个人,还有两个老外。前厅有两张沙发,是可以坐下喝东西的区域,洗漱要去外面的水房,水房旁有洗手间。也没什么好玩,便躺下睡觉,半夜里还不断进来人 ,睡不踏实,两人早早便起来,八月天气,康定的早晨已很冷了,门口转转,早晨的康定河与昨晚又是另一光景。
康定之名,因东达山以东为“康”,取康地安定之意,故得康定之名。在藏语中,康定为“打折多”,意为打曲(雅拉河)、折曲(折多河)两河交汇处。旧史曾译作“打煎炉”,后通译“打箭炉”,简称炉城。相传,三国时期蜀汉军师诸葛亮率大军南征孟获途经雅安,曾遣一名叫“郭达”的将军。到今天的康定城一带为军队造箭。据说郭达将军一人每天能造箭数千支,当地百姓感到惊奇,将其视为神灵供奉,并将郭达造箭之地叫作“打箭炉”。
康定是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州府,是藏汉之间交流的咽喉之地,被称为“海外仙山,蓬莱圣地”。小城面积不大,一年四季都很安静,当地的生活节奏很慢,适合养生小住,两人在城里走了一圈。
由于是州府所在地,很多到泸定桥、木格措、海螺沟、稻城亚丁等旅游胜地的游客选择在这里停留休息,到处可以看到背包客,而康定的人口不过才十几万人,可能是因为康定情歌,名气很大。
两人找了一家牦牛肉汤铺,见人挺多,便进去一人要了一碗,和西北很多地方的羊肉泡差不多,肉汤泡饼。边吃着,两人商量直接去昌都。
吃完了饭,回到青年旅社前台询问,那旅社这方面资迅很多,很快就查出迅息。
从康定到昌都分南北两条路线,南线稍稍好走点。南线:康定-新都桥-雅江-理塘-巴唐-芒康-左贡-邦达-昌都。北线:康定-新都桥-炉霍-道孚-甘孜-德格-江达-昌都。大部分车辆走南线,稍稍有点主线的感觉,道路情况好点,但山较多,较大。北线比较难走,德格的雀儿山海拔六千多,这一路海拔四五千的有十几座山,当地人都要买些葡萄糖带上,防止高原反应,不适时就喝点。
两人选择的线路是少有人走的北线,从康定车站出发后,翻越折多山至新都桥,后折向北,溯立启河而上,经塔公、八美后至道孚,后溯鲜水河而上经炉霍县城至朱倭后折向西,穿工卡拉山至甘孜县城,溯雅砻江而上至玉隆,后穿雀儿山至德格县城,跨金沙江后进入西藏自治区境内,经过江达县城,经玉龙穿达玛拉山,跨澜沧江后至昌都城。
雀儿山(藏语称措拉,意为大鸟羽翼)是位于中国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境内的一条山脉,属于横断山脉北部沙鲁里山的余脉。同名主峰(藏语称绒峨扎峰)位于山脉南段,海拔6168米。由于主峰突兀于周围十座5500米的群峰之上,显得主峰特别高峻挺拔,故有“爬上雀儿山,鞭子打着天”之说。途中必经的雀儿山一直是让所有汽车司机敬畏三分的“瓶颈”,当地有“翻越雀儿山,犹过鬼门关”的说法。雀儿山主峰海拔6168米,每年有长达8个月的时间被积雪覆盖,山高路险,高寒缺氧,事故频发。
在康定汽车站,买到的是去德格的车票。老杨说先去找药店买些葡萄糖,找到药店,有用矿泉水瓶装好的,看来是专门给来西藏的内地人准备的。两人买了几瓶,药店人推荐让买些红景天,说也是防止高原反应的,便也买了些带上。
上了班车,闻到一股酥油味儿。 王一坐在了靠窗一边,他带着相机,看到好景可以拍照,王一上大学是学油画的,拍照搜集素材是习惯,虽说已很久没画过了,这次特意出门时还带了个速写本。王一后来终究还是又去画画了,若干年后,王一画了很多幅这次出行的画,还写了一本墨脱行。对于这段路,王一回忆到。
王一的回忆
我现在还能记起的是坐车坐了很久,到炉霍的时候已经是晩上。那次我带了一部才买的数码相机柯尼卡的,那时的相机内存卡很小 ,我有两张卡,但也拍不了多少张,一到热闹点的地方停下就找刻光盘的店,好把内存卡腾出来。在炉霍,车就停在路边,刚刚盘旋下来的山脚下,我觉得这名子很怪,所以一直有印象,吃点饭,我们又找到一个网吧,上网看看我们关心的信息,主要是股市,没想到又涨了。
在过雀儿山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的,我不时喝口葡萄糖,难受也就过去了。高海拔的缺氧让车也成了大喘气,嘶吼着挪着走,很慢也很颠,我有时看到好风景想要拍照,好在数码相机,乱拍一通,能看的一两张,大多虚的。
那些路段风景的确是美的惊人,有些色彩奇妙得无法形容,尤其高原上天气变化无常,云低且厚 ,山高形怪,光线变化非常快,忽明忽暗,使得色彩对比极为强烈,因为在班车上,只有在停车时多拍一些。在路途中迷迷呼呼睡时听到车里众人惊呼,那一定是又看到惊艳的美景了,我也就睁开眼去张望,拍照。
一路还算顺利,到了德格。
高原的美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的到,无论是拍照或者画画都完全不可能带给你那些现场感官上刺激,大,重,眩,甚至妖艳,看不到人,即便有人也被忽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很爱画风景是否与此有关,后来我画那些资料,也很少画风景,因为那些曾让我感受过灵魂出窍的景观我实在画不出来!这个可能也是绘画的局限性,在电影院,我到有过那种感觉 。
在德格非常有名的说唱,是格萨尔史诗的流传过程中,衍生出极其独特的史诗音乐表现形式,以史诗弹唱和说唱为主要传播载体,传承千年而不衰,徳格有许多以史诗说唱为终身事业的说唱艺人。德格地区的藏药发展的很繁荣,十九世纪,德格地区涌现出一批对藏医药有重大影响和深刻造诣的藏医学大师。在土司时期,德格地区藏医药成为南派藏区的发祥地,闻名整个藏区。
我在大街上遇到一位看上去很与众不同的人,拍了好几张照片,他是一位藏医,在那里估计也是德高望重吧。
在德格,王一和老杨遇到了几位来自广东的游客。两个在城里晃悠了一圈,在一个宾馆前面看到那里停了一排巡洋舰,越野之类的车,走近前看到不少藏族司机,一问,是专门往返德格至昌都之间的私车。老杨说找昌都过来的车,往回走价格应该便宜些,两人挨着车打问,看到穿着旅行服装,背包的。
一男二女,正在和几位藏族司机谈价,估计也是要去昌都。两人便凑了过去,站下倾听。
刚好那个藏族司机是从昌都过来,但怎么谈都不行,问了几个都同样结果,老杨感叹说这些藏族司机不懂变通。广东人里一个女孩过来问,要不要拼车,就坐那个藏族司机的沙漠王,老杨说可以啊,便和那女孩一起和藏族司机谈价。
藏族司机说,要么一口价,要么就按天包车。三个广东人说到了昌都她们还要继续包车跑寺院,老杨说只能按天包了,用车的人每天分摊。大家都同意。
王一坐在了副驾位,广东小伙和一女孩主动要求坐后排,看样子是情侣,老杨和另一个广东女孩坐在了中间一排。老杨和那女孩聊着天,王一和司机也聊着天,后排的情侣 起着腻。
沿金沙江边顺游而下,刚开始时大家来自南北方的同乘一车,聊的挺开心,和老杨聊天的那个广东女孩功课做的很足,好像来过似的,能说出路名、山名,还不时回头用粤语跟同伴说两句,开始路也还可以,临近岗托至江达段矮拉山隧道。走在隧道边上的小路上可以看见金沙江上有一块巨石,上面写着“西藏”两个大字,深沉大气的红,很醒目。
它的背后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故事——1950年10月6日,昌都战役拉开序幕,后面解放军十八军战士强渡金沙江发起了猛攻,当月24日,昌都战役结束,西藏的土地上首次升起了五星红旗。解放军战士为了纪念这一历史,在金沙江边用小刀刻出了“西藏”。
矮拉山可一点不好走,路两边的山真得很矮,路况很差,天黑下来了,车上人都睡了,藏族司机放着当时流行的 慢摇 歌曲yeah,yeah,yeah Yeah, yeah,迪厅里常放的那首,边开车边跟着扭动,到山上下着雪,风雪中车开得并不慢,王一没有睡,紧张得盯着前方,那小子到是悠然地扭着、唱着,打方向动作很大。不得不说藏族司机技术好,胆子大,王一当时也已经开了十来年车的老司机,心说,这样的路晚上打死也不敢开!
深夜二三点,终于到了亮灯的地方,车停了下来。三个广东人知道地名,他们做了功课,说叫妥坝,有很有名的美食,叫汤锅。王一喊,到了,吃汤锅了,费劲打开车门,风雪交加中冲进亮灯的房子里,跺着脚问有吃的吗?只看见屋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已经睡熟,从里间出来一个女人,睡眼惺忪的对刚进来的藏族司机说,这么晚才到,吃的已经没有什么了。王一看到进门的三个广东人已穿上羽绒服, 才感到冷,对众人说,还汤锅,连锅都没了。对才睡醒冻得发抖的老杨说,赶紧把包拿进来,棉衣在包里,已经没什么吃的,吃方便面吧。床上睡的男人也起来了 ,对藏族司机打了个招呼说还有一点饼,司机和那里的人很熟,大家围在炉子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广东女孩边吃着饼干小声对众人说,这里是山顶,往前走都是下坡了,离昌都已经不远了,和司机商量一下能否继续走,这地方怎么住啊。众人都赞同,让她和老杨去和司机谈。包车费用按天计,藏族司机不答应,加钱也不干,一定要住下,三个广东人说了半天,那司机索性装听不懂,大家只好在那睡了一晚。
第二天,天气很好,一路下坡,不到两小时,进了昌都。
昌都很有名,大多是因为昌都战役。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一个宾馆,说让看看,满意就住下,还说是市中心,老杨对王一说,这小子这会不装糊涂了,门清的很。几人笑着,进去看看,到还不错,价格也适中,便住下,三个广东人要去寺院,继续包车,王一和老杨没有什么兴趣,大家也就分头行动了,两人满大街蹓跶,看什么都新鲜。
王一的回忆
康巴汉子,我知道这称谓还是上大学时看陈丹青西藏组画,昌都满大街都能见到扎红头巾的康巴汉子,腰里带着刀。我那会才弄清楚康区是什么意思,才知道康巴汉子是指康区的藏族男人,进入西藏地界就不这样叫了。康巴汉子许多长的很强壮,有的五官很有特点,看得我很想画画,也遇到不让拍照的。
昌都是茶马古道的枢纽,也算大的城市,但感觉很乱。
五
王一正满大街乱拍,老杨说,哎,你看那个人是干嘛的?王一顺着老杨指的方向望去,一个穿着一身藏袍满头白发的人。王一跑过去拍照,被那人发现,抬手挡住脸,不知说着什么,看面貌一口白牙,满面沟壑,似笑非笑的,竟分不清男女。
昌都的街上人的确不少,无论建筑和人的服饰色彩都很浓烈,僧侣也多,周边青色的山,天上低低的云更衬托出一种神密的风情,尤其是强巴林寺几乎以红为主调。强巴林寺的旁边有一条转经路,有很多的僧人和藏族人顺着那条路虔诚地走着。王一和老杨走出寺院坐在路边的座椅上望着天上层层的云和纯净的蓝色,看着那些转经的信徒,王一说 ,像他们这样,信了也许心里就轻松了吧。信了就只是尊从,不用想那么多,不用判断,迷惑了就来求一下问一下,但他们怎么就能信到这个程度呢?那么虔诚。你看路上见的那些磕长头的,从青海、磕到拉萨,不可思议啊。老杨说。我倒也想信,也不想判断,可能解决问题吗?王一笑道,你可能只能自己当佛了,你不信佛能解决你的问题。难道这些信的人都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吗?那实际上也不虔诚嘛。老杨站起身双手合十说,能信也挺难,信到虔诚更难,他们咋做到的呢?王一也站起笑说,走吧,你满脑子的放不下,啥时你脑子像这会儿的肚子里空了,也就信了,吃饭去。两人下山。
王一边走边说,我真不觉得弱势的没文化的人们为解决自己的问题求佛信佛是虔诚,实质交换而已,如果说虔诚,若佛家之说能让自己悟得明白,自己找到解决之道,算是虔诚,那自己也就是佛了。不过这可能只有少数人能做到吧。老杨看着天边层云中出现了一抹红霞,说,有道理,看,佛光出现了。
两人下午四点多出了强巴林寺,不觉间已聊了两个多小时,天色开始变暗,远处的山已成黑色,层云后的蓝色也渐渐退去,红霞渐强,非常好看。王一说,肚子真饿了,快点走吧。
在昌都城里找到一家卖藏面的店,人挺多,老杨说,估计不错,人这么多。两人进去找位坐下,王一瞅瞅别人桌上食物说,不知这玩意好不好消化,先要小份面尝一尝,我以前在藏族人家吃过饭,一星期才消化。说着起身去吧台点餐。
藏式面条用碱和的面,味道还可以,吃着面老杨问道,你不是没来过藏区,到哪里的藏族人家吃饭?王一说,这面还行,我是上大学艺术实践,和几个同学跟着一个藏族学生去祁连山,他家里在祁连山里,走了一天到他家,看着他母亲杀了一只鸡,等做出饭端上来一个大盘子。一块块黑黑的鸡肉,和白色的饼闷在一起,那个白饼就是在柴火的灶上炕出来的死面饼。喝着青稞酒,吃着那个饼和鸡肉。算是豪华大餐了。吃完整整消化了一个星期,肚子胀得不得了。这个面也硬,但是比那个好多了。
回到宾馆,王一拿出带来的春尖茶泡了两杯,说,这茶帮助消化,金城里吃完牛羊肉都喝这个。拉过小桌放在两床中间,斜躺在床上,喝了口茶说,你家里这次也被折腾够呛,你知道吗?我听说了一些,可能你这婚也得离了。老杨说,知道一些,婚肯定要离了,就是对不起娃。唉,你说咱他妈折腾了个啥,到头一场空。说着又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有马飞消息吗?王一说,听说在网络上出现过,他那个打游戏的伴打游戏时见到个号,说过几句话,又很久不见了。老杨点上一支烟,叹口气说,估计家也得散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王一嘻笑着说,唉,你还别说,我去看老黑时,老黑拿我手机给嫂子打了个电话。愣把我手机打没电了,缠绵得一塌糊涂。我坐在旁边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我看没准儿咱这帮人里,就人家还是真夫妻。以前听老人说过,能一块埋进坟头的才叫夫妻。嫂子吃了不少苦,还是能抗事。人家可是早有离婚证的。老杨笑说,马飞也办过离婚证,这会儿成真的了。我的估计也办完了。你呢?王一说,我,我也就差手续没办了。你小子这一年多漂着,没点艳遇之类的,呵呵。
老杨回过头,露出诡异一笑说,还真有。上学那会有个女孩,是四川人,对我很好,后来放假叫我去她家玩,才知她父亲是一家大酒厂领导,还问我想不想做酒的生意,我都想给你打电话说这事,后来我觉得不对,人家父母很热情,让我住家里,就住那女孩房间。一起住啊,王一惊说,那没有,女孩住别的房。王一说,那有点意思啊,有空房为啥让你住女孩的房,分明有意思啊。老杨说,是啊,我也想想不对,人家里就一个女儿,我看也娇生惯养,她父母全顺着她意,估计是那女孩意思。王一笑着坐起身,喝口茶说,靠,那你当个上门女婿也不错啊,哈哈。老杨来回渡来渡去说,唉,哥们给吓跑了,你说要你咋整。王一说,后悔了?你转得我眼晕。我当然不行,你可以啊,你不是单甩了吗?老杨揺摇头说,心理这关过不去啊,那女孩挺好,人家父母认真了,我连学都不敢去上了。王一笑,这就失踪了!
老杨也上床躺下说,有啥办法。我们这号可能这辈子就不应该结婚成家。王一说,等把事了了,再说罢。
两人商量在昌都呆两天然后去波密。老杨说去波密这路听说风景很好,王一嘴里应着,己快睡着了。
王一的回忆
在昌都呆了几天后,我们决定去波密。在车站,遇到一位四川某大学美术学院的老师,年龄四十多岁,瘦瘦的,留着长发,一看像是搞美术的。上车后我俩坐在一起,一路聊得很开心。他背了一部当时最好的数码相机,索尼的,打开让我看他拍的资料,他研究唐卡。
他告诉我他是八二届的大学生,学油画专业,后来到大学当老师,我说我上学也是学油画的,我们聊起油画,他说他后来特别喜欢席勒,搞得自己都怕,不敢再画了,我好奇的问为什么,他说不仅喜欢席勒的画风,更喜欢席勒画的题材,我恍然大悟道,你是去体验席勒的素材体验怕了吧!我们一起哈哈大笑。
他又说画油画实在太累了,画了那么多也没有地方放,后来索性转了方向,研究唐卡,我也有同感的告诉他,上大学时,我从二年级就开始租房,到毕业时有一堆画,实在不知道往哪放,最后留了十来张,其它的一把火点了,他惊奇的看着我说,你太二了吧!我说我毕业后也分配到高校当老师,干了不到两年,辞职了,自己折腾,画画也就扔下了。
一路聊着,我们和他一路同行至波密。
昌都到波密的路上风景很好,然乌湖属于昌都,的确很漂亮,像是到了南方,而浪拉山,业拉山又是那样险峻,还有著名的72拐,安久拉山,好在这一路大多是柏油路,只是业拉山72拐很难走,这是邦达至八宿的一段,具说叫魔鬼路段,常有泥石流发生,滚石,塌方司空见惯,好在我们也顺利通过。昌都是几条江汇合处,怒江大桥是川藏线的咽喉,从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中奔出的怒江甚是壮观,安久拉山垭口,是怒江和雅鲁藏布江的分水岭,过去便进入雅江流域。
到了波密,那位画家去寻找他的目标,我们先找了间旅馆住下。
我们在县城及周边逛了逛,打问怎样去墨脱,其实至此时,我依然对墨脱没什么概念,只打听出要先搭车,要找往墨脱运输货物的大卡车,只能到中途,然后要靠徒步进入,因为天气原因,每年只有一半路车能走,夏季这一半,冬季那一半,中间有个大中转站,叫80K。
波密的海拔2千多,气侯不错,有西藏江南的说法,街道上人不多,那个季节周边的山上色彩斑斓,很有名的米堆冰川,岗乡等号称东方瑞士的景致对我俩都没有了吸引力,随着获得信息的增多,我们的目标直指墨脱。
两人还是住的青年旅舍,发现前台有面墙上贴了张寻伴入墨脱的纸条,问前台的人,前台女孩说,人出去了,回来了让和你们联系。
两人进到房间,这回是二人标准间。老杨说,估计这是才挂的青年旅舍牌子,房子还是传统样式。放下包,拿起电水壶去烧开水,王一四肢伸展躺在床上。
不一会,有人敲门,打开房门,进来一男一女,两人都标准的旅友的模样,一身的专业装扮,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面色白里透红,戴幅眼镜,瘦瘦的,很文气,一看就是南方人,女孩肤色黑点,眼睛很亮,挺漂亮。他们刚从周边景区回来,听前台一说就找过来。男的自我介绍姓赵,广东江门人,从阿里过来,在波密住了几天了,并介绍了他了解到的去墨脱的情况,说在某处可以找到卡车,专门跑80K的货运车,要去和司机商量,因很多在这条线上跑的小贩也是搭便车,要碰运气,有空位才行,但聊了半天,他们何时出发也不确定,大家说先找找车再说。
他们走后,王一说这俩人也不确定,要不再看看有没有去的,老扬说,咱俩去侦查下到底有没车吧。两人出了旅馆,前方不远处有公交站台,看了半天,好像只有一路车,坐上了公交车,边打问货运站的位置,打问到在河边,那河名字很长,后来查了,叫帕隆藏布河。车到一个桥附近,一群孩子在路边,见到客车过来,还集体向车上人敬礼,两人下了车,通过桥往河边走去,河边上有一排排的暗红色木板房,有的像在水里,他们边走边问,大致找到了位置,得知要早上来,那些小贩也是在这一带找,但并不是集中一处,那些木房有些是货栈,卡车都是个体司机,既零散,各自找活,但又结伴同行。
了解清楚,老杨说,去城里各处转转。王一很想多拍些西藏人物资料,两人在城里转了半天,人不是很多,波密明显不像昌都那样有藏区特征。在昌都,整个城市与满街的康巴人,特色的服饰让人有点在异域的感觉;波密城则不然,虽然也看到藏族人,三三俩俩,和在甘南差不多。俩人坐在马路边上,聊天着,王一拿着相机找目标,没拍到几个藏族人,倒见到相机里出现十几个穿制服的警察。明显期待找的人物形像没戏了,那些本来不多的在路上随意坐的人被指引到该去的位置。
波密的感觉很宁静,周边的山既有雪山,也有色彩丰富的山,交映在一起,很好看,白色泛蓝的云雾里一会能看到雪山,一会能看到植被的颜色,显得很有灵性,这里雨水很多,植物种类丰富,在内地价格很高的松茸这里出产,不过他们并没有吃到。
六
那天早晨,王一和老杨很早起来,退了房,找着吃了点东西,便朝河边方向走。天有点像要下雨的样子,周边的山被一圈圈云雾缠着,气温挺舒服。由于踩过点儿,轻车熟路过桥到那片木板房附近,波密的木头可能很多,山边处处能看到木头围的栅栏,和绿树云雾一起被大片的山体衬着很好看。
很快,看到有两三个人站在货栈边,地上放着大大小小货物,大多是竹笼。走近前去,穿着很显眼的米黄色外套,大红色内衣的小个子笑迷迷看着两人,主动用四川话问,是不是要搭车,当听到回答是后,他说这边的几辆车都没位了,他们已经说好了,指给我们方向说那还有几家货栈,好几辆车呢,王一注意到地上放的竹笼里装着活鸡,还不少,还有些袋子,问他带这么多什么东西,他说土豆,还有些日用品,听别人叫他小四川,他去帮司机忙,边走边回头指着方向说,跟着那头猪走,往前那片红房就是。王一和老杨转头才看见路上走着一头巨大的猪,一堆像刺样的乳头,慢条斯理的在路上走着,两人追过去,王一拍了几张照片,又看到前面路上走着两头牛,到真是走到他们要去的地方。
院内有辆红色的卡车停在木屋前,见到司机问询,他说他的车两个人开,坐不下,旁边院子里有一个司机开的。两人走过去,看见一个头发乱飞,高个的小伙子,看着另一个人正在收拾车,院里有三辆装满货的大卡车,王一打声招呼,说想搭车,躺在车下收拾车的人也起身了,一大汉,人挺和善,笑迷迷看了两人一眼说,去旅游?继续收拾工具,和藏族小商量价钱,他喊大刘师傅,那大汉用四川话喊,你看着说,说好到80K,王一和老杨分乘一俩,王一上那高个藏族小伙子的车,老杨上了大刘的车。
走向墨脱
王一乘车的小伙子是藏族人,叫多吉,长得挺帅,楞角分明的五官,细长的眼睛,还有些文气,和康巴汉子不同,肤色没有了强烈日晒的暗红铁黑,和普通人差不多,也亲近许多。他操着一口四川话,人很热情,在这里找生活几年了。
很快,车启动了,一辆辆卡车从各处出来,形成了个车队,王一心里有点小激动,坐在副驾,视野开阔,手里拿着相机,张望着路上的一切。
前方的五颜六色吸引了王一,近了才看到是经幡,挂的密密麻麻,形成了个通道,车从中穿过,光线从树与五彩的经幡缝隙间直射在车玻璃上,光闪燿眼,更增加几分神秘,足有几公里长,一段一段,王一想可能有什么象征意义,想问,看多吉专注开车,便欲言又止。
过了这段经幡通道,看到路面都是碎石铺成,但也算好走,王一心想这样的路八十公里应该很快就到了。
多吉打开了收录机,播放的磁带是四川话讲段子的,他听得哈哈大笑,王一拿出烟,点燃递给他,他抽了口,用拉长音的川普说,这个把子太长了,两口就抽完了,王一和他聊起天,多吉忽然问王一,你为什么不讲普通话,王一纳闷地想,虽然我有点京兰腔,可能还带点陕普,但和他相比总还算普通话吧,猛的反应过来,多吉认为他听的四川话是标准普通话,而王一那样正常说他有些听不懂,王一也就学他的腔调拉长音继续聊,有点像电视里香港人讲普通话那种节拍,啊了拉了的,王一后来回忆中写道,从西藏回来后一段时间老说话带那种感觉。拖着长音,秃噜着舌头。多吉并没问王一去80K干嘛,就说,像你们这样的每年都有人来,有的来了就回不去了,王一问很难走吗?王一脑子里想的是徒步,多吉看了王一一眼说,上雪山你就知道了。
车越走越慢,多吉说那碎石路可能是最好走的路段,又跑了不久,有车抛锚了,多吉停下车,开门下车,那司机是多吉朋友,而大部分车继续走。
停下的还有一辆白色皮卡,轮胎上花纹已经磨完,像四条黑色的游泳圈,一个40多岁戴眼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走向冒白烟的那辆车,他接过司机递来的香烟走向卡车,老杨告诉我,大刘说这人是河北人,司机们都对他很遵重,会修车,技术好,一路上要靠他保障顺利通行,这路上挺有名。
知道问题不大,多吉又上车出发了,老杨和大刘也上了他们那辆车,多吉说,小问题,一会他们就跟上来了。
在墨脱的路上,大多数事情用钱解决不了,大家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帮助。
这里拉货跑车不需要牌照驾照,大多司机是四川人,也有藏族人,敢在这条路上跑的,技术是逼出来的,车技是他们生命的保障,都不差。多吉边开着车边和王一聊天,王一根本看不出有路,这会儿的车速已经很慢了,天下起雨,只能看到前面的车在泥地里颠簸,一会上,一会下,两边的树有的非常高,刚才还能看见远处的雪山,这会也不见了,多吉又放起音乐,又是前几天刚听过的 Yeah, yeah, yeah, yeah, yeah,看来西藏的小伙子们都爱听这首迪厅里的曲子,跟随音乐节拍,多吉的身体扭动起来,车很慢,他扭的挺快。
老杨和大刘也一路聊着天,老杨不时给大刘递水点烟,两人聊得挺开心。大刘说着四川话,他祖藉是山东人,老杨说,怪不得你看着不像是四川人,你这身体一看就是山东大汉,大刘咧着嘴笑着说,从小就在四川,没有去过山东,他爷爷辈是闯关东从山东到东北,后来随国民党兵到陕西,不知怎么又到了四川。他就是四川出生的。老杨说,哦,那你爷爷是东北军的,大刘 憨憨笑着,说他也不知道,没见过他爷。老杨问,你怎么到这跑车了?大刘说,他以前在单位跑车,算是专业司机,后来给一家货运公司干,跑川藏线,挣不了多少钱,跑墨脱风险大,一般司机不敢跑,钱给的多,而且这是自己买个二手车,自已当老板。每年能干几个月。
从多吉那王一得知他们是从波密拉货到8ok,生活物资,建材什么都有,是供给墨脱县城的,但只能到8oK,他们把货卸下,就返回,货要靠人徒步背进县城,那个小四川背的活鸡,到了县城一百多块一只,土豆按个算,鸡蛋也是,一个几块钱,小四川运到80k,交给背夫,又回波密再组织货,多吉羡慕地说,小四川挣了大钱了。后来王一才了解到,墨脱县有一万多人,主要是门巴族人和珞巴族,再加上修建道路和建设县城来的工程队,生活资料,生产资料全靠人力背进去,一袋水泥进了县城比外面贵十倍,进墨脱有几条道,而他们走的波密到80K再到县城是其中一条,一百六十公里,车走一半,徒步一半,背夫多是门巴,珞巴人,四川人。
王一曾经去过陇南矿区,从县城到矿上,三十公里路,从早上出发,夜里回来,经过的河流用石头填的路,已经让去的人很崩溃,但和这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二十几公里,天黑才到24K。
第一天的行程已超出了王一和老杨的预期,从早上八点多出发,除了有车出状况,基本没停,到24K(这名起得让人老想起黑手党什么的)天色已晚,在余晖中看到一幅貌似电视剧里战争片中军营的景象,一排排的木板房高低错落,路面上布满泥浆水坑,到处停着装满货的卡车,人不少,窜来窜去。
多吉停好车,王一背包下去,看到老杨已站在路边,司机大刘还有一个穿黑皮衣,一个穿迷彩服留盖盖头的司机也刚停好车,那俩像是大刘徒弟,看到多吉,招呼一起走,两人也随他们一同朝客栈走去。
不远处客栈门口,小四川显眼的红内衣进入视线,他笑迷迷地招呼这个招呼那个,俨然回到家一样,用川音大声对旁边人吆呵着,吃完一起耍。高台子上站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女人正插腰训着谁,一口一个老子,女人肤色黑而光洁,一口白牙,挺漂亮,但看上去挺凶,说着四川话,音高速急,每每句尾还转着音,时而怒骂,时而浪笑,远远看见大刘便抬手招呼,都给你谁备好了,快些!孙二娘,迷彩服盖盖头小声说道。
众人上台阶进了房里,摆着几张圆桌,室内光线很暗,烟雾缭绕,基本坐满,大刘领大伙围坐了一张桌,对王一老杨说,每人十块,饭随便吃,说罢,饭菜也就上来,两人也饿了,吃了两大碗饭,不消几分钟,桌上已全是空盘,至于什么菜,何种味道,全然不知。那几桌已经吃完,立马又拉开新战场,麻将,四人作战,众人围观,下注,呐喊,小四川依然很是醒目。
四川麻将血战到底主要流行于四川、重庆一带,血战到底主要规则就是打缺门、刮风下雨、多人记番、流局查叫、差花猪等,打法简单易懂,老少皆宜。
血战到底的基本规则更多的具有四川麻将特有的趣味性及多样性,首先就是打缺门,即筒、条、万,三种花色中必须要打缺其中的一种花色,剩下的两种花色用来做牌和听牌,如若一家胡牌了,如果桌上还有规定内的牌数,其他玩家就必须“血战到底”哪怕“决战到天亮”也得等到三家都胡牌或是余下的三个玩家流局。不仅血战到底,还要血流成河。
王一看了一会,见这帮人玩得还挺大,吵得不行,起身出去转转,平日里王一和朋友熟人在一起聊天还挺能说,但和陌生人打交道水平不行,老杨厉害,不一会儿就和司机小贩们打得火热。
24K有好几家客栈,还有卖日用品的小店,修车铺子,大多是四川人开的,夫妻档比较多,王一转了一圈,走回来看见“孙二娘”正和人说话,依是浪笑转音。多吉和几个藏族司机在门口木廊上喝啤酒,王一问多吉,你怎么不打麻将,多吉说不会,他们光喝酒,递给王一一瓶啤酒,说,喝。王一接过坐在木板地上,和几个藏族小伙聊天。不时还喵两眼“孙二娘”,“孙二娘”是司机小贩们起的外号,从司机们那知道那女人是四川人,带着家里大姑小姨什么的来此开了几年店,也是这最大的一家,人很能干,这里住宿十块一人,吃馆也是一人十块,凑够一桌就开饭,打麻将抽水,生意不错。
这些小贩们来自四方,四川人最多,相互间并不知真名实姓,都叫外号,什么小四川,大青海,秃头,斜眼,五花八门,在生死路上找食吃,自然有他们的规矩,这路上生个小病都能要命,更别提路途中遇到各种不可预料的情况,谁都离不开别人的帮助,相互间都很真诚,谁要是耍心眼,玩把戏在这吃不开,险恶的环境会让他混不下去自然淘汰。有人意外死了,就埋在那里,有新来的,也自然守规矩,到像梁山好汉,英雄不问出处,白天行路,晚上到客栈便是乐园,休息就开始打麻将,赌的挺大。
里面有人喊“孙二娘“,这边"孙二娘"应着,推那男人一把,转身那人在孙二娘屁股上摸一把,孙二娘骂着龟儿子转身去踢,那人跑了,又转身过来跨过门槛进门,刚好一人出门,差点 撞上,调笑着又在那小哥脸上 捏一把,扭着屁股进去。
看着打麻将的小贩们,嘻嘻哈哈,王一想起曾在矿区住过旅社,那些买卖矿石的老板们一到晚上也是两张床一拼,一付纸牌,玩一种叫肉夹馍游戏,规则极简单,一看就会,谁都可以参与,一二十块开始,用不了一会,床上能堆数十万,赌额巨大,常常发生争斗,甚至出人命。晚上躺下老杨和王一聊天,听司机们说这些人赌,输赢由命,从未见过为此争斗,王一说可能这些人常年生死路上走,输赢也看淡了吧。
晚上住的木板房很窄,窄的两张窄床间只能容下一条腿,上半部分和旁边的房相通,这是这最好的住宿条件,还有的是大通铺,那窄房不知以前是干嘛的,估计隔了下,价格自然贵些,房就在河边,躺下既能听到河水流淌声,也能从上面房边上的大洞看见星星,那头的麻将声,吆喝声依然响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又被一阵吆喝声喊醒,起来了!起来了!两人迅速起床,背包出门,黑暗里人头攒动,到了昨天吃饭的地方,已有不少人;王一说去方便一下,其实就是房后河边解决,顺便洗把脸,等王一回到饭桌,饭已没了,众人己开始往外走;王一背起包,直奔厨房,见到“孙二娘”说,饭钱交了没吃上饭唉。“孙二娘”说给你下碗面,柴火光映着厨房里一片暗红,她给面里加了一勺黑乎乎的东西,递给王一,王一三两口吃完,道声谢转身跑步去找多吉的车,坐在副驾座上,王一喘口气对多吉说,搞得跟打仗似的,方便一下差点就没饭吃,多吉看着王一很认真的说吃饭要专心,不然没饭吃,后面和马帮吃饭更要专心。
七
车队又出发了,王一着急看不见什么,问多吉,说的24K的风景区在哪,多吉说等天亮也就到了,不很远。车往前开着,天慢慢亮起来,也能看见些景观,像从黑白片渐渐转成彩色片,那段大石开始多起来,很多红色黄色,和苍翠的树搭配得很有味道,远处雪山也一点点露出头,再亮些,横在前面的雪山全身而出,这就是挡住波密前往墨脱的嘎隆拉雪山。
而24K,正因处在雪山踋下,据说汇集了西藏所有的风景,自英国作家洛克在《消失的地平线》一书中发明了香格里拉这个词,西方的词语里把世外桃源译成香格里拉,意指充满和平、自由、宁静美好之地,在中国藏区的神山之中,从此掀起寻找香格里拉的热情,24K也是很多外国人来寻找香格里拉的目标,他们到24K便不会再往前走,因为他们知道往前也再找不到比那更好的风景了。
王一的回忆
天完全亮了,车队也到了风景区,红色、黄色的巨石,躺在奇花异草织成的金黄色的地毯上,翠绿的树和雪山、云雾构成的画面,美极了。
车队停下,我们下了车,那是一片开阔地,从其它车上下来的几个外国人兴奋地尖叫,手舞足蹈,长枪短炮的摄影器材架起,我们也拍照留念,乱拍一气。至今我保留着几张那天拍的照片,但怎么也看不出令我们兴奋至极的美景,亲临和看图毕竟是两回事,十五年过去,那一刻的兴奋也永远留在那里!
在当时,说起墨脱,最先听到的介绍是国内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城,还听说过全世界不通公路的县城仅有三个(我觉得这个有点不靠谱,也没听清介绍那两个在哪里,再说全世界都称县城吗?我也没兴趣考证。)再就会听说墨脱的路才是真正的天路,比登天还难,因地形起伏大,坡降大,降雨量大,地震裂度大,地质灾害多,地质条件复杂,当地有首民谣:山顶在云间,山底在江边,说话听得见,走路得几天。这条路上每年都有人不幸摔下悬崖,掉进河沟,被雪崩或泥石流卷走,或因在雪山上迷路而被冻死。
由于每年大雪封山长达八九个月,墨脱基本上与世隔绝,而在墨脱城里的人,生活资料、生产资料每年需要五六千吨,包括建材,只能等到冰雪融化时人背马驮运进去。而即便能运货通行的那些时节的路段,也是与死亡同路,与虫蚤同眠,与野兽同舞。雪山之外到处是莽莽林海,高山湖泊,乱石绝壁,飞流急瀑。
而实际从波密的扎木镇至墨脱县的路一直在修,就叫墨脱公路,属G559国道。1961年就开始勘测,1965年第一次修路,被迫停止,从1975年动工到1981年停工,艰难的粗通100公里,当时修路牺牲了几十人。而就这段路每年都要重修,国家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也就当时那个现状。
这一切,对当时进墨脱的我来说一无所知,那些地名、山名,很多资料都是近两年网上查阅才对上的。
墨脱一词在藏语中便意为“花朵”, 历史上有“博隅白玛岗”之称,藏语意为“隐藏的莲花”。
原始社会时期,此地是珞巴人居住地。8世纪,墨脱曾名为白玛岗。十七世纪中叶,居住在门隅的门巴人开始向此地迁徙。大约在300多年前,门巴人从门隅、主隅开始迁入墨脱,最早到达的已有12代人,最晚的移民也有8代人了。
约在十九世纪后半叶,门巴族和珞巴族之间因争土地和猎场发生纠纷,进行械斗。波密土王先后在墨脱地区建立了地东宗和嘎朗央宗,势力扩及到下珞瑜地区,进而统治了墨脱及大峡谷地区。
约在清光绪辛巳年(公元1881年),噶朗王(波密土王)旺秋绕顿为将统治势力伸入白玛岗,在地东建立了地东宗,首任宗本是门巴族的诺诺拉。19世纪,改地东宗,后迁宗址到墨脱村,易名为墨脱宗 (1881年波密王在墨脱设宗 )。
民国八年(公元1919年),因地东缺水,将宗政府迁至墨脱,并改地东宗为墨脱宗。
民国十六年(公元1927年)至民国二十年(公元1931年),噶厦政府与波密王之间爆发战争,波密王战败,墨脱直接归西藏地方政府统辖。噶厦政府将墨脱分封给色拉寺、倾多寺和松宗寺,三寺各自建宗,一直延续到西藏和平解放。
以上是我在网上摘录的一段对墨脱的介绍,回来后,让我对西藏的历史有了兴趣,我曾买到过一本书《喇嘛王国的覆灭》,对那趟西藏之行途经的许多地方有了点了解。
当时在途中,我还曾想过,就一万多人生活之地,费这么大劲,迁出来不得了。也是后来查阅资料,墨脱公路对中国收回藏南的战略意义的文章。中国政府为什么非要拼命地打通这条公路,为什么无法用武力解决藏南问题,为什么总是要以谈判来解决中印边境问题。
现在不用了,因为这条公路,一切都将改变。
2013年12月15日10时,耗时24个月,全长3310米的墨脱公路控制性工程——嘎隆拉隧道成功贯通,为全面建成墨脱公路,完善国家公路网,迈出重要一步。
为什么这个隧道的开通,国家会打开宣传机器,这么大规模地报道呢?除了技术、工程难度和交通意义之外,我想是否还有更重大的战略意义,为收回藏南打开战略大通道。
下图是中印边境东段争端的地图,墨脱的战略地位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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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也是网上摘录的。
当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墨脱公路开通的一刻,真的让我感慨万分,也愈发感到那趟稀里糊涂的墨脱之行竟然如此难得,这里要感谢当年约我同去的朋友老杨了。老杨从那之后便好上此道,现在已是资深徒步探险者,他前几年和朋友开车又去了趟墨脱,看到他发的那些信息,我知道当年的墨脱之路早已成为历史,永远也无法复制了!
很多人知道墨脱是看了安妮宝贝的小说《莲花》,我们是2005年去的,书是2006年出的,在去墨脱途中我没有听说过这些叫法,也没有听到那些诗情画意,那本书很早知道,但一直没看,那作者我印象中曾看过她写的书,给我印象写的色情小说一类,前两年才翻看一下,也不色情,但读不下去,只是找到描写路途的段落,文字描写得挺好,到底是作家,不过小说就是小说。我们一路打交道的多是司机、小贩、背夫和徒步者,眼里看到的、经历的,能引发感慨的既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大自然的险恶与惊艳。
那些司机、背夫都是最普通的人,也是迫于生计才来到了墨脱这里找生活。他们处在社会的底层,但每年运往墨脱的成千上万的物资都是经过他们跋山涉水,以生命的代价获取并不多的收入而实现的,那些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的大事,也正是由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自发的组成的运输队支持着,他们死在那里,没有人会记得。
我在网上看到介绍背夫的文章挺多, 介绍墨脱路上司机的并不多。而实际上那条路上的司机所经历的危险最大,我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在翻越雪山的时候,我看着下面是几十米的深沟,错车时看着车轮在悬崖边扭来扭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说不怕是假的,我在祁连山徒步的时候,曾路过一个水库,搭乘一辆手扶拖拉机,下坡的时候为躲避路上的石头,开拖拉机的小子左手的车把能交到右手里,右手的车把能交到左手里,没有刹车的往下溜,吓得我直想跳车,那下面就是水库,往哪跳,精神紧张到极致,那小伙的帽子也被风吹走,他母亲也坐在车上。嘴里骂着。到了坡下,我和两个同学吓得从拖拉机上下来,不敢坐了,还是走路吧。但那仅仅是一瞬间,雪山上长达数小时,处于那种持续的高度紧张,我估计很多人都要崩溃。
多吉和那几个藏族司机的技术很好,胆子也大,在通往24K的涉水路段上,有几处非常危险的,我们都下了车,看着他们从搭着两根木头的河道上从我们的头顶上方开过去。那段路每次通过时的情况都不一样,因为泥石流,塌方会经常的改变路况。他们搭桥的搭桥,指挥的指挥,技术好的几个负责把车一辆辆开过去。危险让这些散兵游勇们团结在一起,相互间真诚的帮助。
在2K风景区,老杨很激动,对王一说,他真不想走了,他躺在那金色的地毯上,大口的吸着清新的空气,王一在东奔西跑的拍照,他知道老杨触景生情,他需要释放,这一年多的日子不是好挨的,压抑与紧张时时伴随着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但神经始终是紧紧绷起,在如此天堂般的地方,完全放松了。
王一拍了一圈照,过来踢了老杨一脚,起来了,大刘他们叫走了,还真不想走了,去找“孙二娘”,看收不收你。老杨缓缓爬起来,望着远处的雪山,狂吼了两声,转身和王一一起向车队走去。
车队又出发了,王一对多吉说,这太美了,多吉笑笑说,我们藏区美的地方非常多,姑娘也很漂亮。多吉的话让王一想起多年前曾在莫高窟遇到的藏族司机的事,便给多吉讲起来。
就是去祁连山那次,王一大四艺术实践,和两个同学后来去了敦煌,那天去了鸣沙山,有敦煌的朋友领着,往沙漠里走了一段,折返回来天已黑了,见一车队停在路边,正点起篝火,一群司机正吃着烤全羊。几个人凑了过去,那些司机见王一几个学生,招呼一起喝酒吃肉,司机们来自各地,少数民族居多,有青海的甘肃的回族,也有藏族,汉族人。王一几人坐下吃肉喝酒,众人欢快热情,其中一藏族司机与王一对饮,高兴地对王一说,你很棒,我要把妹妹嫁给你,你们汉族的女人没有我们藏族姑娘好,可以生一堆小孩。王一那会才二十几岁,被说得不好意思,那藏族司机愈说愈激动,竟然要和王一拜兄弟,王一以为说着玩,哪知那藏族司机拿过两只碗,倒入酒,拔出刀要煞血为盟,王一看势不对,顺手提起进沙漠带的平时装油的那种塑料水桶准备溜走,说,这个就算了,那藏族司机竟一刀捅来,王一用水桶一挡,刀扎进水桶,两个回族司机上来抱住藏族司机,喊到,他醉了,你们快走。王一早已窜了出去,那几个同学也吓得早跑开了,藏族司机力大,挣脱开在后面追,王一几人一路跑到住店,翻墙进去的。
多吉听得哈哈大笑,说他是真看上你了,才和你拜兄弟,我们藏族人热情好客,王一说,那也太热情了吧,刀都用上了。多吉说,那是喝多了,你不拜他不高兴了。王一说,我还差点成藏族人妹夫了,两人哈哈大笑。
王一递给多吉水杯,又点燃一根烟递给多吉,说,你每次都住24K那客栈?多吉说,大多数,“孙二娘“的店条件好,又看着王一做个鬼脸说,她家里女人漂亮,大刘他们愿意住。王一说没见有别的女人啊,“孙二娘”到是有几分姿色。多吉说,去波密进货了,昨晚没在,小四川在追“孙二娘”妹妹,人家还看不上他。呵呵,王一听着直笑。
多吉说,快上雪山了,穿多一些。
八
王一的回忆
过了24K不远就是嘎隆拉雪山了。依我对自己的判断,如果清楚了这条路的难度,十有八九我是打死不会来的,小的时候呆的地方,能远远的看见祁连山的雪峰,后来真的跑了一趟祁连山,一路都是绿色的,并没有见到远远看见过的雪峰究竟在哪里,但也从没有产生过去寻找或近观的念头,对雪山的认知还都是电视或图片提供的。
车越往前行,那些奇异的花草植被渐渐没有了,色彩也慢慢变得单一起来,再往前就像一头扎进了山脉那青黑色的巨大怀抱中,天也看不见了,当看到滚落山崖下的汽车残骸,在那沟里像艺术品一样的静静摆放着,我意识到这山不好走。
卡车在山路上盘旋。车轮沿着地面的车辙行驶,路基曲折,弯路很多,多吉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说着什么。车颠得很厉害,经过发生过塌方的路段 ,还要躲避石块断树 ,车轮时常在悬崖边掠过,多吉熟练的驾着车,像在杂耍,车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我望着下面的涛涛江水,心想刚才他一定是在祈祷。
冷风和湿气让气温骤降,冷,我穿上了带的厚绵衣,还是几个寒颤,车已加上了防滑链,在积雪乱石的路上缓缓往上爬。多吉告诉我今天不错没有大风,有大风时根本不敢走,这一路有几个风口,最大的风能把车整个掀下山崖,听得我直乍舌。
我已经被看到的冰川吸引住了,它并不是我想象的纯白色,光线的变化,使得冰川有的在灰褐色的调子里,深邃而神秘,有的冷蓝静谧,露出的巨石成了冰川的点缀,或黑或亮,全凭光摆布。
又有车抛锚了,车队停下。我也下车和老杨一起抽烟,又看见开皮卡戴眼镜河北人的身影,大刘对多吉说着话,我听着意思是大概计算几点能到什么位置。老杨给我解释说,他们在算从80K过来的车队几点到会车点 ,算不好,在非会车点遇上就麻烦了,这路上倒车走可是难度大,雪山上没信号又打不了电话,只能凭经验,搞不好,非会车点会一次车,用时就长了,大刘有过会车用七八个小时的经历,天要不好,撂到山上,发生雪崩就可怕了。
所谓会车点,也就是路宽度容下两车队相遇能通过的地方,其实没有那样的路段,我们的车队在后面遇到错车时,车分别找位,有的车就停在悬崖边沿,有的一截车体已悬出去,想法子能使对面车过去,错车时车队要拉开很长的距离,从80K过来的是空车,遇上要倒车,通常空车倒。
但那天我们刚过去错车点不远,对面就来了车,我留的照片上能看出是越野车,这也是车队最怕的,因为是拉货车,他们还容易获得信息,而别的车就无法知道了,只能在山下时电话问问有无来车。那天我们的车队就倒了一段,好在不是很远。
我曾写到了我坐在副驾位上的感受,那些司机真是厉害,我打心眼里佩服,胆大心细。那会儿已经在山顶,错过车走不远,又有车爬窝了。我们下来听说距山顶不太远了,就对司机们说我和老杨徒步去山顶。
我俩走了可能不到两小时,累得够呛,毕竟在海拔四千多的雪山上,走一会,停下歇歇脚,吸几口气再走,那会儿天到不冷了,蓝天白云雪也已不多,我俩在峭壁巨石间的路上行走着,终是到了山顶,当看一堆经幡中挂着一个标牌写着嘎隆拉雪山时,已看到山那边的阳光,我们精疲力尽的走过标牌,转过山去,惊呆了!
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从冰雪世界走出的我俩,看到的是一片阳光明媚,红色的山体中有三盆绿色光亮的湖水,把起伏的山体隔的像个大象鼻子,一圈圈细细白色的路,一大片一大片的彩色巨石。我们定定的在那站了半天,目瞪口呆,突然不约而同狂吼着地向下跑去,直奔湖边。
湖水清彻,湖边由一堆长满苔藓的巨石围着,苔藓有各种颜色,像刚剃了头的板寸,整整齐齐,也有很多石块本身就是红黄色,乱石中几只黑色的轮胎到成了点缀,非常显眼。到处长着鲜艳的奇花异草,众多野蜂在花石间飞舞。激动过后,我俩真动不了,静静坐在湖边的巨石上,都不说话了。
直到前不久,因为想写这段经历,我才查阅资料。之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无名的湖,也不知这雪山名字,资料让我知道山是神山,湖叫圣湖。
看了资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二百五了。一路上我们并没有从司机们那里得知任何信息,这山上有如此景色。
可能他们看了多次,早已经麻木了。车队也已经上到了山顶在鸣笛叫我们。我们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开始下山了。
山那边是冰雪世界,寸草不生。山这边的树高得能捅到天。我想起葛优在哪部电影里的台词:把喜马拉雅山炸一个口子,就能把印度洋的暖流引过来,从此阳光明媚,万木复苏。眼前的情景不正是这样吗,下山我以为会容易些,哪知几乎是垂直路径,全靠盘旋蜿蜒的山路才能下去。山顶是海拔四千多,仅仅几十公里就要降到海拔只有一千的80K,说垂直降落也不夸张。
车颠得太厉害了,左右摇摆,我看着前面的车倾斜的角度几乎就要翻下去的样子,再前面的车已经到了脚下。向下看,高耸入云的树之间一层层路上的汽车摇摆着跳着往下走。我的头一会儿撞到车顶落下来屁股再掉到椅子上,那车哪有什么保险带,只能死死抓住把手。我骂道他妈的这是什么路,多吉对我说,还好没下雨。我不禁想老天爷真是会安排,一阴一阳,那边坡缓冰雪路,这边陡峭的要是有冰雪,估计神仙也开不下来了,回望身后陡峭蜿蜒的路说,老天总会在绝处留下一线生机!
这样的路让下山依然是很慢,不过下了山,80K也就不远了。下山虽然也惊险,我却没有一丝恐惧,与上山的危险度并没有减少一分,可能更甚。我想人的恐惧真是心理原因吧,山上宁静,而下山的动荡到使人忘了恐惧。
车队进80K时天还亮着。80K是墨脱路段的物资中转站,这里的规模比24K大的多,依然是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木板房,但有大货场,车更多,人也更多。这里的海拔只有一千左右,远处能看见雪山,正往山后走的太阳把木板房染的金黄,红色蓝色的货车占满几乎所有的空间,地面上乱七八糟,木屋多是两三层的,我们下车便先找住处,司机们、小贩们在忙交接。又看见小四川,问了句,鸡还活着吗,答曰死了一两只,小四川脸上没了笑容,一旁有人喊,晚上炖了。
我俩找了间二楼住宿,进房看到脚上的鞋都已经烂了,裤子上全是干了的泥浆,换洗一下,鞋就一双,说等会去找找买两双,牛仔裤抖掉土再穿上,下面还是到处水坑泥坑,洗了明天也干不了,不换了,洗把脸,也算收拾停当,从二楼窗户向外张望,正像我这会儿放的碟里的歌词:
天是透明的
水是透明的
风是透明的
心是透明的
风云之后自是平静,我们休息一会下楼,看到不远处大刘他们一帮司机,我俩走过去打招呼,司机们已经大多办完交接,在那里等着聚集;我想拍几张照片,大刘和穿黑皮衣的小伙站着,迷彩服盖盖头跑了,黑皮衣小伙面对镜头有些羞涩,我追着要拍盖盖头,他手挡住,笑道,难看死了,莫拍,莫拍。玩笑着,知他们要去喝酒,问多吉呢,说和几个藏族司机早不知跑哪里去了。我俩告别众人,也去找着吃饭。
那之后便再没见到过他们,墨脱路上的司机每年也仅有几个月在这里跑车。大雪封山之后,他们便没了活计,有驾照的人还能去外面跑车,而大多数就去干别的营生,次年路通了再回来。
大刘是这条路上干的时间比较久的,他以前也是专业司机,技术也是最好的,穿黑皮衣的小伙是大刘的徒弟,盖盖头是复转军人。次年再次聚集的时候,总有新人来。听到这路上运费高,买辆二手车就来跑车了,很多也就回不去了。那些车离开了这里到外面没法用,只能找地方放下或不干了转卖,次年在重开锣鼓。
坦白的说,十五年过去,在我想写下这段往事的时候,他们姓甚名谁,全无印象,包括那位我搭过车的藏族小伙子,为了方便写作(也为别把自己搞乱),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多吉,查了下,意思挺好,字面意思也算是表达我的心意,十五年过去,他是否安好,那些司机们大刘,黑皮衣,盖盖头,都是我编的名字。
墨脱路上的司机们还是否继续行在已发生了巨变的墨脱路上,不得而知,愿他们一切安好!
王一在写这部分回忆时心情很激动,十几年过去,记录时仍能沉浸在那跌宕起伏的旅程中。老杨曾在80K客栈休息时对王一说 ,这一路到让我心中宽慰了许多,人的生死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大刘给我说,他最早一起来这里跑车的两个兄弟都不在了,有一个连尸首都没找到,那兄弟死时还不到廿岁,连女人都还没碰过。另一个兄弟仍下两个娃,媳妇跑了,老娘带着娃,大刘有时还接济一下。其实咱们和这些人相比,至少没有像他们在生死线上走,我看大刘给我讲这些时也是轻描淡写,笑着讲的。他经历得多了。他讲自己跑车的经历,也是九死一生。这一路坐在车上看着前面车,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感觉,我觉得我们车已几次就在悬崖边上扭来扭去,心理也恐惧,又无能为力,那会心想,死也真很简单,车轮一转就解决了。王一说,是,是,是,多吉的车也是,尤其倒车那会儿,我确实想下车,看着下面的悬崖,真的是听天由命的感觉。
老杨说,其实想想,我这点事也不算个啥,他娘的下去不也啥都没了,咱其码还好吃好喝好到处逛呢。笑着摇一摇头。王一没有说话,静静躺在那。突然坐起身说,四川人真得很牛B,原来看书说川军厉害,我觉得最厉害的是他们性格里的那种豁达,看似未必强悍 但无坚不摧!我在矿区知道,干那儿井下活的只有两个地方的人,一个是四川人,一个是广西人。你知道我们弄的那个洞子有多深吗?1500米深,我只进去看过一次,前800米是平井,后面全部是斜井超过45度那种。我是坐着轨道小火车进去的。到斜井那往下看了一眼。没敢下去。那种石山洞里要往外抽水。我知道的一次山顶水池被打穿,有个洞被水灌进去,一次死了二三十个人,那些人不是广西人就是四川人,大多是同族乡亲,领了抚恤金,能找到尸首的就地掩埋,找不到的 也就算了。你看这些四川人多苦的事,他们都能干,还整日嘻嘻哈哈。老杨说是啊,这可能跟历史有关,蜀道难嘛?你看小四川这些人,拿命挣钱,小四川有时也往县城里背货。最早就是背货的,这小子脑袋好使,当老板了。
唉,好像大刘和“孙二娘”有点啥,王一说,老杨笑说,大刘有家,他喜欢“孙二娘”,不过也没啥。那女人也有老公,在老家看着两娃。也是,王一说道,那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在24K,算支凤凰,生意才那么好,大刘这些人愈吃不着,她那生意愈好,哪天真落架了,那可能真连鸡都不如,聪明女人。
老杨说,听说她妹妹还漂亮,小四川追呢,听说往那贴了大把钱。王一笑道,听多吉说了,挺好玩,别看这远离喧嚣之地,人间百态,也是热闹得很啊。哈哈!
九
九
在一个小店里,卖的都是军用服装、劳保手套、胶鞋、雨衣绳索之类,还挺全,店主介绍说解放胶鞋是这里马帮背夫都买的,耐用;雨衣是必备的;然后又拿一卷绿色布条,说是绑腿,说防蚂蝗用,而且绑上走路有劲,趟水走泥地利索。王一看到外面路上有不少背夫、马帮,很多打着绑腿,像电影里八路军那种,觉得好玩。对老杨说,咱也买两条,还买了只小手电筒、电池、风油精之类。
买完东西便转着找食,路上随处可见到背夫马帮,背夫男女都有,是用头顶着背袋,双手抓着两边的绳,多是竹笼上架着货物,马帮多是穿着军用迷彩服的年经小伙子,牵着负重的骡马在泥地里走着。天已经暗下来,饭馆不很多,俩人看了两家不太中意,继续找着,一段熟悉的弦律传来,天上的西藏。俩人互看一眼说道,这歌曲他们太熟悉了,是他们的一个作曲家朋友作的曲,认识多年,在兰州常一起喝酒,王一说,这歌在藏区这么火,我还和原唱的藏族女歌手叫什么尼马拉毛的一桌吃饭时听过无伴奏的清唱,那嗓子可真好,这一路班车上也常听到这首歌,赵小钧这小子还挺厉害。音乐是从前面一家饭店里出来的,两人再不找了,直接上台阶进门。
店里挺干静,人还不多,王一看到一个穿迷彩装的小伙子和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女孩坐在一张桌吃饭,俩人找了座位坐下。一路上己经听了不少关于门巴人、珞巴人信息,知道背夫马帮里有很多,王一看着那一对青年男女的相貌确有些不同,偷偷拍了两张。这是他们首次见到门巴人,王一有些好奇。
王一的回忆
我学油画时比较喜欢画人物,而人物确又最难画,有句话说相由心生,一点不错,画人物,外形画像对搞专业的来说并不难,而画好画生动太难了,人物表情,五官变化,神情动态都是在传达着人内心状态,尤其眼神里逃不脱内心的一丝念想,真诚、虚伪、渴求、鄙视……都会在表情中传达,我喜欢观察人物,虽然那时已扔下画笔多年,那习惯早已养成。
我们点了几个菜,要了瓶啤酒,这时门被推开又进来三人,很是抢眼,一个活脱脱的卡扎菲还是阿拉法特,身后一个戴眼镜脸庞削瘦留三七分头,一个短发精干的小个子在我们旁边桌坐下,“卡扎菲”戴着一顶长檐帽,围着一条颜色鲜艳的长围巾,三个都着运动装,一身名牌,但穿着拖鞋。老板,点菜啦,广东普通话。
我们的菜已上桌,碰了下杯以庆祝顺利到达,刚拿起筷子,门又被推开,进来的竟是在波密见到的广东江门小伙小赵和那女孩,他们也一眼看到我俩,眼睛一亮,哇了一声,我们也站起邀请他们坐下,方知他们也是下午到的80K,其实大家同路只是不在一个车上,车队太长,竟也不知。
小赵一张嘴,也是广谱,那三人立马有人接话,你是广东人?这一来,大家索性围坐一起,桌子一拼,AA制边吃边聊了起来。
那三人是香港人,刚刚去过大峡谷(记忆中好像是,时至今日其实我也搞不清那些徒步线路,我只能弄明白我走过的线路),也是准备去墨脱。三人里戴眼镜叫Kc(他给我电话本上留的名就这样写着),小个的那位老哥不爱讲话,但他是我的贵人,在后面我的腿走坏时给我药治疗,又借给我一付徒步专用的护膝,才使我能到了墨脱,姓什么的确不知道,为了谢他,后文中就称贵哥吧。
像卡扎菲的那位始终带着顶长檐帽,一路我从没见他摘下过,皮肤黝黑,有着非常显眼的黑眼圈,脸上貌似还有一道疤,嘴角微翘用收敛的眼神似笑非笑的注视对方,那眼神尚属善意,长发披肩,穿着鲜艳,总是带着长围巾,一路换过几条,而那顶在长发上的顶着的帽子像是风一吹就能掉下,可从来也掉不下来。他开始话也不多,后来熟了,话渐渐多起来。后文中为方便就称香港大佬吧。
小赵前文介绍过,广东江门人,是名会计,王一和老杨一直以为他和那女孩是两口子,因为在波密交谈中他曾提过他与夫人一起来的西藏,吃饭时小赵不时关照着那女孩,夹菜倒水,很是周道,女孩虽已第二次见,始终没太作声。
一桌人聊得正起兴,咚的一声,门被撞开,跌跌撞撞的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军用雨衣,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但裸露着一条大腿,裤管高高扁起,手里拿着一根长棍 ,背着旅行包,进门后一屁股瘫坐在一把椅子上。掀开雨衣帽檐儿,大口地喘气,旅行包扔在脚边,棍也扔在了地下,灯光下大家才看清裸露的那条白白的大腿上,满是红点血迹。
这哥们是海南人,和王一他们走的是反方向,从墨脱过来。腿上是被蚂蝗咬的。他说路上实在咬得不行了,索性露出了一条腿给蚂蟥咬,别处包裹严实,蚂蝗有吃的也就不咬别处了;又卷起了另一条腿,也是斑斑点点,还抖出了几只弄死的。王一说从没见过蚂蝗,也不知道蚂蝗这么厉害,眼前的情景惊得他寒毛直竖。老杨还凑过去看,三位香港人也经过了那样的路段,比较有经验,他们也给众人介绍了应该怎样防蚂蝗。
大家约好第二天一起出发,一路也好相互关照,吃完饭三位香港人先走了,王一看老杨和小赵及那女孩聊得正欢,便说先回房了早早休息,也实在是累了。
王一不知道老杨几点才回来,平时爱睡懒觉的王一,早早醒来,看着还在睡觉的老杨说,唉,这货天天早起,今天怎么这么能睡。
拉开窗帘,楼下己有不少人,便喊老杨,快起来,下去吃饭,拉开门去木廊尽头小水桶洗脸、刷牙,那是个简易的洗脸池,有根管像下水式样通到一楼地面桶里,王一洗完脸,老杨也已起来,洗漱完毕两人背包下楼,找了卖早点的地方吃了点,到了约好的聚集点,三位香港人,小赵和那女孩都是全副武装,从头到脚,全是专业的徒步装备。三位香港人的装备更夸张,王一这个门外汉纯粹没见过,老杨羡慕地对王一说,Kc说他们都是美式装备,香港大佬的水壶是美军沙漠里用的,牛B。咱俩更牛,土八路的。两人穿着平常的衣服,穿上了昨晚买好的解放胶鞋,打上了绑腿,三位香港人和小赵他们诧异地看着俩人,问,你俩就这么走?Kc摇着头说不可思议。
老杨说,走吧。众人便踏上了第一天的徒步行程。
王一的回忆
那天出发时天气很好,三位香港人、小赵他们穿着轻便的野外旅行服装,我和老杨也脱下棉衣,没带太多衣服,我索性把新买的军式雨衣穿在外面,因看到不少马帮也那样穿,估计雨多,省得折腾,那绑腿弄了半天,不会绑,请教了旁人,几经折腾,算是绑好(后来我在照片中看到自己当时的形象,那绑腿搭配军式雨衣,不像八路,倒像日本鬼子),每人都背着各自的大背包,走出了80K。
老杨和三个香港人在前面走着,我和小赵还有那个女孩随后,不时的有马帮、背夫从我们身边超过,虽然负重,仍健步如飞。
起初的那段路还算好走,有点像往日里出去郊游的感觉,阳光,绿树,清新的空气,土路,我和小赵时不时还聊两句。很快,遇到第一条河,过河的位置河水并不多深,在大石间绕来绕去,放眼望去,比这略低的一段水流湍急,白色的激流与灰色的大石撞起水花四溅,几块大石之间搭根碗口粗的断树,那是前面已经过了河的人搭的路。
三个香港人已经过去,老杨还在河这边,不知整理什么,我踏着断树走过河去,看到一大片老树根与大石缠在一处,枯枝,大石花纹很是好看,拿起相机拍了几张,一阵哄笑声引我回头望去,老杨不知何处捡了根长棍,笨拙的在那石间搭得断树上摇摇晃晃,差点掉进水里,我立马拍照,给他留下一组过河的纪念照。随后轮到小赵和那女孩,那女孩虽然微胖,轻盈的踏木而过,小赵不走断树,踏着石走,跳来跳去,引得我们大笑,几个马帮背夫也停下急行的踋步看着这几个人过河,笑得满面桃花,也和我们开始有了交流。
背夫们背的东西很多,一层层把东西摞起来,都用塑料布包裹,怕下雨淋湿。有个小马帮看到老杨跳上岸时没站稳,还上前扶了一把,那完全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他没有笑,也没有表情,我和老杨分别和他合影的照片里他甚至不敢抬头。他可能是我们见到年龄最小的马帮,不会超过十五岁。马帮里多是门巴人、珞巴人,大都是十几二十出头的小伙,精瘦,在前日吃饭时我头次见到门巴男女青年,观察他们面部眉骨很高,眉眼间距离短,这路上见的多了,的确有这特征,好些个小伙子面目清秀,身材高挑,皮肤晒得黢黑,穿着迷彩军服很是帅气,身上负着重物,手上牵着负重的骡马,快速急行。
背夫里竟也有几个中年妇女带着年轻的门巴女孩,她们背着竹篓走得一点也不比别的背夫慢,很多背夫都是用头顶着背袋,头低着前行。
从过河开始,实则已经谈不上有路了,纯属河道山石间背夫,骡马踏出的小道,忽上忽下,我拍的照片里很多像是从几层楼高处向下俯拍的,非常难走。
三个香港人训练有素,他们都是香港登山协会的成员,每年都登山,为来墨脱就提前准备了一年,走起来相当专业,匀速前行。小赵也算是徒步爱好者,听他说也经常徒步。我上小学就开始练习过中长跑,但耐力一般,初中时最长参加跑过万米比赛,多跑的是一千五,从上大学后运动就减少了,毕业后的十几年整日车上,路都少走,再加上吃的囊满肠肥,体重剧增,走起来还是费劲,不过少时那点底子感觉还起些作用,走走缓缓,也还能跟上,老杨能比我好点,近一年他走路较多,状态不错。最令我惊讶的是和小赵一起我误以为是他老婆的女孩。
过河时我就发现那女孩过得轻盈,上上下下的那段大石路她也很轻松,小赵还不时关照她。后来有个小插曲,那会三个香港人走在前面,不知怎地,那女孩貌似和小赵闹起情绪,先是停下,突然一言不发,拔腿就走,那速度快的,小赵追了半天也追不上。路过一个小村寨休息时,我问小赵,把媳妇惹生气了?方知那女孩也是在波密寻找入墨脱伴侣贴小条认识的,只是同行,他老婆也是徒步爱好者,到了波密不敢进墨脱和另一些人组队去了拉萨。我说我看你一路照顾误以为是你老婆,小赵说,女孩嘛,既然遇见一起进来,总要照顾好嘛!我说好人啊,对他竖起大拇指。
更让王一惊讶的是,老杨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那女孩姓于,叫娜娜。王一奇怪的看着老杨说,你咋知道的?怪不得那女孩生气走时,好像看了你一眼。你狗日昨天晚上去干坏事了吧?老杨摆手说,没有,没有,你走后,我和小赵聊天,小赵说他之前在香港工作,说他不喜欢香港, 人如蝼蚁。王一打断说,说重点!后来那女孩说喝点啤酒吧,我们就要了几瓶啤酒喝,光知道她和小赵不是两口子,你没注意分开住的。女孩姓于,说叫娜娜,也不知真名假名。哦,还说她以前在英国留学。好像是申请了助学金之类的,拿了笔钱回国内旅游的。王一说,哇,那也是个女侠啊!

从那小村寨出来不久一队马帮迎面过来,领头的小哥打扮的像电影里占山为王的寨主,一身黑衣,黑色T恤上印着芝加哥公牛队的标志,手中攥着一把挺长带着刀鞘的刀,黑黑的皮肤,两道浓眉,修饰过的头发,不苟言笑,身后跟着的几个小伙手里提着弓箭,弹弓,牵着几匹马。
王一和老杨迎上前去,问他们在干嘛,有个小子回答,打鸟、捕猎物,并说这一带还有黑熊。那小子的竹笼里装着他的猎物,几只大鸟,老杨用那弹弓对着树上鸟试打两下,毛也打不着。王一让那小子表演一下,转个方向树上刚要飞起的一只鸟这小子一下就给敲下来,哇!惊得王一立马有了崇拜之意。
王一对领头的黑衣小子说,来,我给拍张照,他一直一脸严肃地站在一旁,听到我要拍照,先整了整头发,刚要拍,他又从同伴的手里要过来一顶帽子戴上,笔直着站着。一手握刀一手叉在腰间,摆了个pose,王一一连拍了几张。
给这几个正拍着,同向走的一个马帮小哥,凑到跟前说能不能给他也拍一张?他留着中分头,小小的个头,穿着大他一号的军队训练服,看上去极不协调。当听到王一答应后,立马跑到王一的前方,两臂后伸身体前倾,似作鸟状,用力地睁大眼睛,他本来颧骨就高,鼻子也大,五官使着劲儿,不知道他要做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逗得王一、老杨笑得不行。多淳朴的一帮孩子,他们真的是与世隔绝,被雪山封在这深山老林里,却封不了他们那颗对外面世界向往的心。据说直到93年,墨脱县城的人才第一次见到汽车。
随后的路上,又遇见了两个背着猎枪的小伙,王一同样给他们拍了照。他们得意地告诉王一.老杨,两天前他们刚打了一只黑熊,又走一段真的遇见一个人背篓里有一只才打的黑熊,是只小黑熊,个头不大。王一好奇的打问,得知那里的大熊个头也不大。
王一的回忆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些照片,尽可能地回忆着那些片段。那一趟的行程我拍了大约近3000张照片,我和老杨就我带了一部相机,一路上很多时候,我在忙于对感兴趣的人或事拍照。那些照片,因为大多都刻在光盘里,回来后我把他们转到了电脑上,也曾拷到硬盘里,时间太长,电脑也换多台,硬盘也已经坏了,时至今日,剩下的照片可能一半都不到。
我并不认为我写的这是游记。游记是边游边记,哪有15年以后写游记的,那不是扯淡。人的记忆很有趣,同样的事,每个人会记住不同的点,性格、爱好、经历,会让每个人去捕捉自己感兴趣的信息。15年后的今天,让我连徒步进墨脱是两天还是三天都已记不清楚,只能根据照片来回忆,而有些场景人物却记忆犹新。比如24K,雪山顶上,黑衣的小哥,留分头的马帮,徒步的那一段,我拍了很多路途遇到的孩子的照片,那一路人家并不多,次年我在中央电视台介绍墨脱的纪录片里看到了我曾拍过的那三个孩子。
三个小女孩很可爱,长得很漂亮,我拍了好多张,她们刚开始有点害怕,后来胆子大了,我拍的照片里有一张是老杨抱那圆眼睛的小女孩,小女孩挣扎,而另两个女孩争夺那孩子的场面很生动,我看那照片还时常能想起那个场景。
阳光明媚,青山绿水间的木亭里三个嬉戏的小女孩。她们现在可能已是孩子的母亲了。
行走在路上的人只能看见大的景观,只有停下的时候,你才能看到那些细微的东西,如同驾车高速行驶,没可能看到更多的风景,只有在停车休息时,你才会看到一片云,一棵树,一块石乃至某个门窗的花纹。
人的记忆,一种是体验深刻,记得住,一种是结果与先验判断不符,记得住。网上说的墨脱路上很凶的蚂蝗,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个海南人,后来在路上,骡马脸上被蚂蝗咬得留下的长长血迹,以及骡马被咬得满地打滚,也让我记忆深刻;后来我返途过程中,骑在那匹小马上,就亲眼看到两只蚂蝗牢牢地吸在马头部,只有用烟头去烫才有反应;印象中我倒没有被蚂蝗咬,香港人带的那种灭害灵,给大伙喷了,可能也有些效果。
至于路上的泥石流落石之类,具体路段我已经记忆不清了。只记得有落石的地方要等待,观察到落石少了时再冲过去,途经的人互相帮着看,喊着,指挥着,一个个过去。塌方过的地方,经常是马帮们用砍下的树搭起个临时的过道,能让人马通过,即便素不相识的人们在那时都会互相的帮助着
回来以后,当我再次拿起画笔,想要画墨脱的那些人和事的时候,我画的第一个人物是小赵。
小赵是个很阳光的小伙子,热情坦诚负责,是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标签;而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与那个女孩的关系,以及那女孩的故事。凭经验判断得出的结论误判,当后来得知那女孩儿是从新疆徒步一直走到了西藏,在西藏也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长达一年时间,走墨脱,也仅是她行程中的一小段。小赵是与我们同时知道这一情况的,一刹那间,在场的人都惊得张开了嘴巴。而在得知了那女孩是因为在英国留学期间失恋后休学来新彊,西藏徒步一年,更惊得我们长嘘一口气,给小赵开玩笑说,你还照顾别人,你遇着个女侠你都不知道。小赵也就憨憨的挠挠头,笑笑。
小赵是我们这一行人之中最透明的一个人,在后面发生的事情中不仅我的判断,那位历经风云的香港大佬也作同样的判断,小赵是个靠谱的人。看来人还是更愿意跟简单、阳光、善良的人打交道。
我的相册里也有那女孩儿的影像,一身的徒步装束,但我从没画过,我却真得记住了她,于娜娜。
我写这些文字是边写边发到了微信朋友圈,起初,少泉是最早关注的,他通过微信对我说,能否全发我,让我先睹为快。我说,你看到的就是全部,我是边写边发。我注意到发过的文字,有几个人在追踪看,并有点评。有一个叫若谷的写到,像连续剧一样,喜欢看!后又点评,写得还挺好。如行云流水般,朴实自然。看着文字眼前会浮现出场景画面。当发文到走出墨脱的那节,若谷又点评,没想到当年高中时代看起来酷冷得令人生畏的形象下,就已深藏着一颗如此文艺敏锐的黑色眼睛。
那点评让我查查微信号,知道了这是高中同学,那女同学前几年同学聚会时见过一面,并没有多说话。我上学时是个差生,很多学习好的同学我都没有过交集,一晃几十年过去,很多同学也想不起样子,对不上号了。我努力回想着那位女生,好像有了些模样。
我在点评下回复她,文中提到上中学写小说的不是我,我只是和少泉画插图。
若谷说,你的墨脱行太让我吃惊了,我开始都不敢相信是你写的,这简直是个小说的原坯,索性加把油,写成小说罢。
在意象海公众号发布第一稿后,我又和她在通过微信聊起墨脱行。
若谷说,小说就是要加一些故事情节,你可以试试。
我说,我哪里会?我是拿着手机语音读出来的,然后自己念一遍,大概齐整就发了。
若谷说,哇,那你更厉害了,还能这样写文章,虽说有不少错别字,有的语句也有点问题,但大的方面很不错了。可能你真有写作天赋,只不过自己没发现。并说,错别字之类的问题我可以帮你改,你如觉得需要,你尽管写,发给我,我帮你改,只改别字,要保持你的口语式文风,挺独特的。
我有点 受宠若惊。心想,这恐怕有点难啊。但在和晓云、杨子两位专业人仕沟通后,我决定试一下。
在我第二遍往下写的过程中,我又和若谷聊天。
若谷说,你文章里假设得对,小说可以加些爱情故事。
我想了半天,孙二娘加给老杨好像不对路啊,这墨脱路上也真没几个女性,进城后的那些女孩给老杨安一个,好像也不合适。我想到小赵的同行女伴,那女孩很神秘,其实到墨脱后分手再没见过,正因为没怎么具体描写反而成了个可塑造的人物。我决定给她编个名子,于娜娜。让她走入到我的故事里。
第一天徒步至中段时有一个休息点,一间木板房里摆着一张木桌,几条长凳,卖点矿泉水,饮料香烟之类。王一、老杨和小赵拖在后面的三人来到时,三位香港人和于娜娜已经休息了一阵,一个头顶背篓的妇女带着几个小孩,脚旁一排竹编,晒着红红的辣椒。
老杨属于酷爱辣椒的那种人,看见辣椒就奔了过去,三个小孩见来了生人立马围了过来,最小的一个光着屁股,赤着脚拿了一个装雪碧的空瓶子在大太阳底下乱跑,老杨摸摸小孩的光头问,小弟弟,这是你家的辣椒?王一笑着对老杨说,小妹妹,没把儿。王一站在后面看得清楚,明明是个女孩。
对面过来几个马帮,老杨问还有多远到客栈,其中一个人回答,还有一小半,问路怎样,答好走,最难走的我们已过了。三人进房内休息,香港大佬见三人进去已无坐位,便起身说他们己休息好,先往前走,三人出门,于娜娜也跟了出去,小赵屁股刚粘到凳上,又说,唉,我跟他们一起走吧,说着起身追上去,王一笑道,哄好了。
听到只剩一小半路,王一和老杨便不着急,要了水,抽了会儿烟,看着门口的几个孩子玩耍,稍大点的小女孩满身满脸是泥,说她的小猪丢了,王一看她那脏样,逗她说她就是小猪。感觉休息差不多了,两人继续上路,说着话,不紧不慢地走着。
王一说,这小赵性格真好啊,我还真以为是两口子。这个娜娜我看比咱们都能走,你看她过河那姿态,再看她走路,看着不快,走得很轻松,我看不比三个香港人差。老杨说,是啊,估计也是经常徒步的。那一身装备也很专业。说着又看看王一,王一说,看啥呢,那有块石头,我坐那给我拍张照,光拍别人了,给我也留个记念。
一连拍了几张,两人又接着走,王一说,那女孩也挺有意思,和小赵没啥关系还动不动弄点小性情,小赵真是好品性。转过头对老杨说,我看和你到有点对眼。老杨嘿嘿笑着。
王一的回忆
实际上我们俩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刚开始,路确实比前面好走,只有三两处有落石的地方,有一处有瀑布,又耽误了一会,我俩人都没带表,因没信号,手机在包里,早没电了,压根不知道时间,走着走着,我们感觉不对了,我问老杨,怎么觉得还远着呢?老杨看着太阳说,哎呀,可能要快点走了,我俩便加快速度赶路,可没多久,下起了雨,天也暗了下来,我们开始着急,开始在雨中跑步赶。
虽说这段比前面好走些,但是沿着河走,一侧是山,一侧是河,而且是上山,越往上,已经不是河边,成了沟边,越往上,自然越深,怪不得马帮说好走,心想我们俩傻X,怪不得人家,那人说的到是实话,他们走的是下坡。
我们越跑越快,拼命往前赶,我们心里明白,赶不到客栈,这路上,是不可能停留的,小命都难保,尤其夜间,天气随时变化,且不说风雨泥石流,还有野兽。紧赶慢赶,天暗的速度比我们跑得快,开始还能看见些,下雨后路上已成泥泞,鞋里早已成湿的,我腿上的绑腿也松了,扯下来扔掉。
雨停了,天也黑了,路上早已不见了人迹,只能摸黑往前走,我是近视眼,老杨的眼睛受过伤,视力比我好不了多少,在80K买的那只小手电成了救星,靠那只小手电,我们又走了好久,好安静,只能听得到下面的河水的声,右侧山已漆黑,最悲催的是那破手电的光越来越喑,最后终于一点光都没了。
我俩定在那不敢挪动,右侧的山挡住了月亮,天似乎很低,一颗颗星星格外耀眼,可就是照不到路面上,我已经完全看不见路面,下面是几十米的峭壁,还有河流。我们刚才已尽可能贴着山走,生怕掉下去;站了一会,眼睛似乎能适应点,没办法,摸索着,试探着往前挪。自小我好像没有过多少害怕的时候,但那半小时(也许更长)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因为既不知道还有多远,也不敢迈步!
就这样,手摸踋探,在漆黑中终于转过一个弯,看见了不远处山下的灯光, 路也被月光照的能看见一些,刹那间的心情从绝望到狂喜,实际上小手电没电的那个位置,离转弯已经很近。
当我俩走进客栈,看到昏暗的灯光里两排大通铺已经睡满,怪味刺鼻,已有鼾声伴奏。那几位同伴在等我俩,给我们占了位,他们都有睡袋,钻在里面,紧挨着他们我俩坐下,香港大佬说让给我们留的有饭,那句话让我俩倍感温暖。很多人已经睡着,我俩悄悄地走出去,门口拴着不少骡马,顺着木廊,找到厨房。吃了一口,问老板哪有水管,想洗一下,老板指着阶下说,专门给马伕提供的洗脚地方。
也是,我俩也都是一腿的泥,不洗真没法上炕,往台阶下走,我顿觉右腿发软,膝盖处很痛,老杨去洗脚也觉得不适,裤袜干脆脱下扔掉,鞋不敢扔,只有一双。洗完回到通铺,拿起他们的电筒照看,我的右腿膝盖已经红肿,老杨的脚指甲变成黑的,我小声笑道,怎么成了驴蹄。他们几人也伸过头来看,那位一直不太说话的贵哥爬出睡袋,从包里拿出一瓶喷药,对我说,赶快喷上,要不明天你就走不了了;并说老杨的踋指甲是积血,又拿出一种不知啥药,让老杨喷上,说明天会下去些。我们感激的接过,上药,找出备用的裤袜穿上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的膝盖已完全肿起,打不了弯,贵哥拿了一副徒步专用的护膝借给我,并说这种护膝有弹性,会让走路轻松很多,又给我喷了些止痛药,说护膝会绷得很紧,减少点疼痛,还有几十公里呢,估计你难坚持,看能不能找找马。
我感激地接过护膝,戴上果然疼减少很多,两腿膝盖都被绷紧,均衡了,走起来没那么明显一瘸一拐。天亮才看见通铺这房挨着猪圈,一板之隔,通过木板缝隙能看见猪,真不知一夜的打呼噜声究竟是谁的,再看昨晚盖过的被子,不忍直视。
十一
这下子俩人老实了,跟着一起走,KC边走边问王一和老杨,你们来墨脱怎么什么都没有准备,看你们也不像来徒步的。老杨只好回答,我俩的确不是专门徒步的,来西藏旅行,路上只是听说了墨脱,才进来看看,不了解情况。KC眼镜后面的眼睛绷得老圆,这样也敢来墨脱?你们也太离谱了吧!香港大佬也用广普说,哇,全世界敢这样进墨脱的可能只有你们两个啦!贵哥只是笑着看着俩人,搞得两人有点不好意思。
走了一会儿王一骂老杨,你大爷的,你给我介绍的头头是道,我还以为你来过,弄了半天啥都不知道!老杨嘿嘿笑着,王一想踹他一脚,可腿抬不起来,于娜娜一旁 抿嘴笑着,小赵也一旁直摇头。
王一的回忆
人与人之间信任全凭过往积累,我与老杨相识多年,也一同共事,老杨人很聪明,能力很强,胆大心细,做事也是认真,踏实;但生活中却是个嘻哈,那时我们一群人中,他年龄稍小,整日的脸上笑嘻嘻的,朋友众多,人缘很好。
举一小例,有天晚上我正和一帮朋友在一起,接他电话,叫去一歌厅唱歌。他等我,我们一行人进包房看到另一帮朋友坐着,玩了一阵,问老杨呢?说也是接他电话过来,来时还在,一转眼人不见了,我打通电话,这货竟然已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玩呢,我骂几句,说你请这么多人过来,你跑了,他嘻嘻哈哈地说,你们好好玩!还得我埋单。诸如此类的小事很多。除了工作正事,一般我拿他的话也不当回事,大家相互很了解,什么时候做事,什么时候玩笑,自有分寸,也相互信任,如兄弟一般。
这回因特别原由一年未见,接到他电话时,我也是见面心切,根本没去多想,只是他说去西藏,还准备了一下,买了我以为能用的旅行包、旅游鞋,带了小皮背包、帽子、衣物等。无论什么行业,外行就是外行,看的只是表象。实际没法用,那鞋首先经受不了折磨,最先完蛋,人家专业的衣服,帽子都是快干的,头上还有照路的灯,手上有拐杖,什么护膝护肘、针线包、小药包、小炉子锅之类应有尽有。尤其是鞋,防水,防虫,底儿厚,耐用还轻,在成都和老杨见面后,听他绘声绘色讲墨脱,我真以为他去过,也没见他准备的有什么特别,和我也差不多,做梦也想不到来墨脱的路竟是这个样子。
贵哥那副护膝的确挺神奇,走路抬腿由于膝盖处绷得很紧,抬小腿时似有助力,疼痛也减少了很多。头一天走的多,行程知已过大半,不过我俩再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着大伙。起初依然是山路,有一段路塌方,比房子还大的巨石拦住去路,上面还不停掉石块,也难怪这路修了断,断了又修。巨石与山体留有缝隙,人马都能过去,但要通过还是挺害怕,我们看着上方,碎石一阵一阵,看到停下,贵哥首先通过,在巨石那边喊着指挥,三个香港人过去,又有落石,只好再等,马帮、背夫却是少有停顿,瞅着上方,稍一停,快速通过,我们也学着,顺利过去。
天越来越热,王一惊奇地发现像是到了南方,出现了芭蕉树,一派热带雨林的景色,问老杨 ,唉,这怎么像是海南啊?老杨说,这里纬度就是热带雨林气候,这海抜很低。 行走的路段全成了淤泥,还掺着石子,俩人和小赵一起走着,那女孩走在他们前面,只能远远看见背影,而三位香港人已不见了踪影。小赵已经穿成了短袖,王一刚想脱雨衣,说道,呀,这里可能有蚂蝗,算了,热就热吧!
那路全被两旁的植物遮挡,太阳晒不上,还能忍着,王一和老杨踋下的解放胶鞋进了泥和石子儿,垫得脚底生疼,走一会就要停下脱鞋倒下,老杨竟倒出几只死蚂蝗,老杨说被蚂蝗咬了,王一说,妈的,我没被蚂蝗咬,这会儿膝盖越走越疼。
三个人深一踋浅一脚走着,看见前方路上被栅栏拦住,还有一匹马,刚好堵住栅栏的小门。马还不时尥两下蹄子,这下犯了难,三个老爷们都不敢过去,老杨说他以前被马踢过,小赵更是不敢。王一曾骑马时被摔下过,也是怕。拿树枝赶,一动不动,找土块扔,也不动,试着往那小门移,刚移近一点,马也移两步,咦,这马是看门的?折腾了半天,王一和小赵拿着树棍捅着,马移了点,老杨一下把门捅开了,哪知那马一看门打开,一下子冲了出去,原来它是在等人开门,与他们同向。
过了那栅栏不久,迎面远远看见一个个头超高的人打着花伞走来,再仔细看,是一个背夫背着一个人,走近了才看出一个瘦瘦的,面色蜡黄的男人坐在上面撑着把花伞。
那背夫背的是一个能坐人的木架,谁都没见过,同样是用头顶着背带双手抓着背带两边,低头迎面过来,王一那会儿走得艰难,膝盖很疼,已经筋疲力尽,看到这样难走的路上,竟然还有人叫别人背着,(其实可能是自己也巴不得有人来背,羡慕嫉妒恨导致)脑子里立马闪出了黄世仁的名字,一股无名火腾的燃起,大声问,为啥叫别人背着?那低着头的背夫答道他是病人。
王一倒是没忘拍照,背夫继续往前走了。王一还转头看着他们,老杨开玩笑说,哎,这就是这路上的的士,你也找个背夫,把你背上算了,王一说算了吧,就我这体重那背夫估计走这路,一会得压趴下。
三个人已落到最后面,走到前方的一个小休息点,看到三个香港人和于娜娜在喝水吃东西。王一已经坚持不住了,膝盖疼得厉害,坐下后,取下护膝,卷起裤腿,贵哥一看,哇,你这不能走了,已经积水,找找看有没有空马。再看老杨的脚,黑的指甲已经翻起。
于娜娜递给三人饼干,王一看了眼于娜娜,三人都说谢谢,拿出水喝着,就着吃点,王一看着于娜娜红扑扑的脸,心想,唉,这女孩这会儿还会关心人了,吃口饼干,觉得于娜娜好像更好看了,碰下老杨,正想调侃几句,看到过来一队马帮,便问有无空马。那路上的骡马都是负重的,哪里有空马?问了几个马夫,根本没有可能找到,算了,忍着走吧!
三位香港人依然在前,小赵和那于娜娜跟在后面,王一和老杨两个伤兵走在最后,那会那护膝也不起作用了,王一捡了根长长的树棍儿,当拐杖,老杨也硬忍着疼痛,好在头天走的多,那天也就二十来公里。
小赵和于娜娜开始还走走等下老杨和王一,王一说,你们先走吧,我俩这快不了,小赵其实也走得费劲了,老杨也对小赵说,你跟着小于先走,我俩跟不住,今天时间还早,我俩慢慢走。小赵头上那礼帽己拿在手里变成扇子,说,行,那你俩小心些。站在一旁的于娜娜也说了声,你俩小心些。
王一的回忆
腿已经疼得我用双手柱着棍,侧着身体往前走,老杨在前面回头看见等我一会儿,我赶上来再走,走一段,他又得等一段,中间原地站着休息了数次,但接受昨天的教训不敢等长。从后面赶上来的三个马夫是门巴小伙,我们问还有多远,想起昨天吃的亏,改问还要走多少时间,那小伙说也就一个小时路了,我又追问,是你们走要一个小时吗?他们说是!这下心里总算是有点谱了,给几个小伙发了烟,有会抽的点上聊了几句,知道他们都是门巴人,家就在县城不远的村寨。
最后的那段路我俩真的走惨了,我至今记着我们折腾了少说三个小时,已能看见县城,那段路下面是很深的河道,对面的山挡不住视线的时候,看到了县城,但路要沿着河道弯过去,县城就在对面,看着不远可就是走不到。我以前跑过万米比赛,尤其冬天,最后到极限的时候,心脏像要吐出去,马上窒息,那会儿难受程度不亚于那个。终于,在我们看见县城欢迎你来墨脱标示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人都瘫倒在地上,仰面躺着。
我们躺了足有半个小时,缓过劲才爬起来进了县城。
墨脱的县城只有一条主马路,也就一百来米长,那条水泥路可能是全中国最贵的水泥路。县城里也只有一家客栈,徒步进来的人都住在那里。
王一和老杨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进县城,东张西望,先看到有个盘旋,中间有座碑样的梯形方墩,上面是水泥做的莲花,下面有几个字,广东援建。盘旋之后的那路伸展出去,两旁是低矮的房子。王一说,广东援建的这么小条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这要是在别处,这点工程广东援建这标牌可能都不好意思挂。
县城里第一眼的感觉让王一有点失望,王一对老杨说,这也太现代了,想象中的门巴、珞巴的原始文化一点印记都没有,和我去过的那些青山绿水的小镇也差不多。两人看见一旁有个小店,过去买两瓶水,顺便打听客栈,小店有公用电话,一个正打电话的人告诉他们城里只有一家客栈,指着方向说,不远,就在那路上。两人走过去,客栈的那一片,都是木板房。两个伤兵走进客栈小院,那哥几个早已在里面休息了。
客栈的小院由四面三层高的板式房围成,中间一帮人围着一桌麻将,于娜娜坐在院里,换了装,黄色T恤,头发才洗过也披了下来,像是换了个人,坐在台阶休闲椅上,看见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伤兵到了。老杨问那几人呢,于娜娜说在休息,打麻将的四川老板抬头起身指着二层一间房说,来了,住那间。
十二
安置下洗完,王一拿起相机出门,上木梯时已看到客栈后面景色秀美,阳光下的一池水,一群鸭子,一辆废弃的扔在那的红色卡车,对刚进县城猎奇的王一都有吸引力,王一拍着景色,余光已看到三层廊子上坐着个抽烟的女孩,偷拍了两张。
你俩到了,KC从对面一间房出来,贵哥也走了出来,问,你俩个怎样,哇,厉害,这样都能走进来。王一说差点不行了,没你那护膝绝对进不来,并说等会把护膝洗洗再还他,贵哥说不用洗,备用的。说话间,香港大佬和小赵也到了院里,关切地问着俩人。几个一身专业徒步者模样的壮汉走进小院,问还有没有房,一口西安普通话。王一还给贵哥护膝便扶着楼梯下去,KC喊老杨让帮他从房里搬张桌出来。
王一下楼,刚好看见才进来说西安普通话的那壮汉,和香港大佬并排坐在靠墙边椅子上,两人都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戴着墨镜,互不搭理。那哥们 肌肉发达,后仰坐着伸出的小腿壮硕无比。香港大佬换了短裤依然头顶长檐帽,长围巾,桔色短袖,哇,这画面,太有戏剧感,王一连压几下快门,拿起机子一看,直乐,太棒了,颇有喜感!PK嘛!
同是西北人,王一过去和那哥们聊了几句,他是领队,从派乡徒步进来的,刚到。那哥们也不像刚才那酷样,跟王一说着一口地道的西安话,说想不到刚走进来能遇上咱西北乡党。
说着话,王一一下想起很多年前,那会王一才十几岁,在上海一旅店冲凉时水不好,王一用兰州话骂了一句,只听外边洪亮的 一嗓子,兰州人吗?王一探出头去一看,一个一身一头沫子的人闪出淋浴间张望,王一应着,哈哈大笑。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老远的地方遇上同乡总是亲切。王一脑子里想着,走到墙边休闲椅坐下,不觉笑出声来,一旁的于娜娜看着王一问,自已乐啥呢?王一转头看着于娜娜说,咦,漂亮了嘛,我想起一好玩的事。于娜娜说,说说呗。王一讲了澡堂的事,于娜娜说,这有啥好笑。王一说,这是方言带来的幽默,你不懂兰州话,你是哪人?
KC在二楼朗诵起来,粤语。王一抬头一看,KC光着膀子和老杨坐在那,手里端的红酒,摇头晃脑,朗诵着不知唐诗还是宋词,王一说,还有红酒。老杨对王一喊,上来。王一问于娜娜去不去,于娜娜说,你去吧。王一上楼,看见KC居然背进来一瓶波尔多红酒,用粤语朗诵着诗词,甚是押韵,惬意。小桌上有几个纸杯和一幅扑克牌,他倒了杯酒端起来递给王一,说分享一下他的喜悦,特意带了这瓶酒就为了这一刻。王一感叹真不容易,走过天路的波尔多啊!问KC朗诵的啥,KC说宋词,岳飞的满江红。
满江红.写怀
宋代: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此时朗诵此诗词未必应景,但KC激情地朗诵,虽然王一和老杨听不懂粤语,气氛被KC带得三人还有些感动。
对面的走廊里也出来一个女孩,坐着抽烟,KC招呼过来聊天,又喊三楼的女孩。
王一的回忆
那女孩年龄不大,四川人,楼上那几个也都是。
因为我常去成都,非常喜欢巴蜀的文化,尤其是因为学油画,在绘画方面国内的很多顶级高手都是四川美院的,像我上学时就喜欢的程丛林、何多苓,都是川美的,他们同级的庞茂坤,在我上大二那年,我们油画班有个进修生老钱和他很熟。庞老师回师大探家,老钱请他到租住的房子画肖像,我们同租在一个技校院里住,整整4个多小时,我坐在旁边观摩学习,庞老师给他写生画了一幅半身像,真是叹服。后来又到我住的房子坐着聊天儿,拿着我的油画给我指点。
而后那些年虽然我没画画,但每次到成都,都找机会跑去美术馆或成都画院看画,那时的宽窄巷子还没改造,张大千、于右任等名家书写的牌匾不少,而当地的很多书法家水平也非常之高。四川的艺术家们给我的印象很独特,我一直觉得这和巴蜀文化有关,作品既深厚又灵动。
生活中我接触过不少四川人,知道四川人非常的会生活又勤劳。这一趟西藏之行,一是没想到四川的文化竟然对藏区影响这么大,二是没想到一路上看到的背夫司机、商贩,以及经营客栈的老板,有如此多的四川人,再艰苦的营生都有四川人的身影。
眼前的这几位女孩,其实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但当听客栈老板讲,那女孩同伴在翻越雪山时,因绝望上吊而死,把我们几个都惊着了。和她们聊天,才知道她们的故事。
他们在家乡听说去墨脱这边能挣大钱,于是姐妹几个就结伴一起来;到了波密,发现不通车,看到有背夫翻雪山,有人跟着背夫一起走,便也跟着翻雪山,走到半途,一个女孩实在受不了,崩溃上吊死了。
雪山上有兵站,据说几十年巡逻牺牲了二十九位战士,何况一般人,雪山封山的八九个月里,仍有背夫翻越雪山背货,这里的一只鸡能卖到近200块钱,封山时能背进来的东西自然卖得更贵。暴利会驱使人把风险放在一旁,这些信息传到外面,自然也有人冒着风险进来淘金。当地的背夫,每年翻雪山都要死人。别说大风雪崩,路途艰险,走路都会累死人,冻死的都不少,而且尸体要到次年天暖雪融,才能去找,大多也找不到,尸体多被融化的雪水冲入雅鲁藏布江,冲到下㳺到印度去了,魂归国外。
有的人是要进来,进来了的人也有大失所望地想要出去,也有淘到了点金的又想快快回到家乡,能进出就那几个月,等不及就得冒险,在这里要出去哪条路都得翻雪山。
那女孩淡淡的描述,让我感到无比震惊,说不出的滋味儿。为了生存,人所能容忍的边界底线究竟有多大?虽然我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但过往的经历让我有机会去接触过一些危险程度较高的行业及场景,目睹过那些远离城市远离乡镇,远离现代化生活圈的人群的生存状态,人类在与大自然的争斗中,为获取生存资源,即便在当时,许多的个体组织,依然用着最原始的方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用原始的组织形式、生产方式淘金。但在这里,这些十几岁的女孩,为了他们所谓的淘金,敢翻过雪山,通过天路,的确让我感到意外。
从她们那儿,客栈的老板那儿,我们听到的其它不少故事,让人五味杂陈。
楼下的香港大佬,小赵,和于娜娜不知什么时候也都上来了,二楼挤满了人。王一看到于娜娜在抹眼泪。
出去走走吧,香港大佬说。
同行天路让这些陌生人拉近了距离,也正是那天喝那瓶波尔多时,KC在王一的小本上写下他的电话,但名字只是KC。
在客栈里获知,墨脱的美食里有一种叫墨脱石锅,而最具有吸引力的,是那里有熊,用熊的部位烹饪出美食。香港大佬提仪去大餐一顿,大家便兴高采烈地出去寻找能大餐的地方,在青山与云雾缭绕笼罩下的一条水泥路上,找到几家四川人开的餐馆,室内很暗空气不好,便坐在街上摆了张圆桌。
王一的回忆
实话说那饭一点也不好吃,但能坐在大街上吃熊掌可能也只有在墨脱城里。价格相比别的反倒算便宜。根本没吃出有什么奇珍异味,也是没什么印象。而后来陪香港大佬寻找小学,找寻赞助对象时,在一个叫东久(照片里有此名)的路边电话亭,一个女孩讲述熊如何祸害他们的村庄、牲口和家人,讲着讲着哭泣的样子,让我记忆深刻。我还问我看到的那熊个头很小,竟有那么厉害,那女孩说熊把大两倍的牛随便就能搞死。从此每当我看见有人给猛兽起的可爱的昵称,亲密无间时,我总能想起那女孩和熊。
那天的大餐上,于娜娜的一番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她突然站起来说,我一年前从新疆乌鲁木齐出发,到兰州,西安又到成都,走川藏线到了拉萨,而这一路她大多從步,历时近一年。墨脱是我最后想来的地方,走出墨脱 ,我也将结束徒步生涯。到这里我心情很激动,能和大家同行完成夙愿。感谢上苍,我愿将喜悦与诸位分享。在坐的所有的人都被惊了,张着嘴看着于娜娜,我捅了下小赵问 ,你不知道啊,小赵摇一摇头,我也摇一摇头。KC又说不可思议,香港大佬和贵哥也说,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厉害,我顿时觉得于娜娜形象高大起来,而于娜娜的表情也变得和路上不同,像个女孩了。
香港大佬在客栈里和小赵同住一间房,和KC的聊天中知道了一些有关香港大佬的情况,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在江湖上跑,从事海上的生意起家,带着很多兄弟在香港打拼,30多岁时就已经退休了。他说他体重最重的时候有220多斤,医生说那样下去就只能坐轮椅了。那以后他便开始登山徒步。
他有自己的慈善基金会,而这一路,除了徒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寻找慈善目标。在去村寨寻找时,村寨干部介绍的一个人家,女孩只有12岁,哥哥去年被人下毒死了。他给了那户人家6万块钱,那女孩父母连交流都无法进行,他给村里的干部说,那女孩今后的生活全由他来负责安排。后来又和小赵商议,把那女孩从墨脱带出来先安排到小赵那里,广东江门,让女孩在江门先生活一段时间,以适应城市生活,学会粤语,再安排她到深圳学习以及工作,还说将来也许能在香港给找个人家。而在另一个学校也是先通过村里找到学校 ,再找到目标,钱是每年给到村里,由学校方监督,保证孩子上学。这一切,让我们顿生敬意,操作过程,很细致,很严谨。
香港大佬做的这一切善举,都是在徒步的过程中平淡地发生着。他只是按照自己设置的那种能保障善款顺利实施的程序,默默做着,没有宣传,没有表扬,一点不张扬,做得很纯粹。
人生既是过往,人生的过程中会被贴上很多的标签,人生的经历也是修行。修行到他那样,那些标签已不重要了,那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和香港大佬聊天时,他说过一句,大意是人生轮回,行善也是为曾经的过往寻找心中的安宁。
他严谨的操作流程,源于他的人生经验。村里干部及学校方起一个监督的作用,而他们推荐的目标,他必须亲自去看,去了解,而这一切过程又快速又有效,不用花太多时间。用他的话讲,你去了解一个人,一件事需要自己的感受判断,从第三方嘴里说出来的是他人的判断,大多对你而言是错的。通过别人的话去判断一个人一件事是有些愚蠢的。我感叹真理呀!汉武帝不也是听了别人的话连儿子都给误杀了吗?他并没有读过多少书,而那些,也是书上没有的。
翻越雪山的那些亡魂,一路行善的香港大佬,都让人感慨。人在为生存与大自然、社会、同类的争斗中,无时无刻都在做着抉择,而人性中的欲望与贪婪,理性与智慧是让你走向何方的决定性因素。善恶也并非像教科书说的那样简单,是如此的多元。
为了写这段经历,我在网上查阅资料。那时网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关于墨脱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信息。什么莲花秘境、高原孤岛,华丽的词汇描绘的文章我也是近期才看到。而我在墨脱的县城里,除了看见那朵水泥做的莲花,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听到这个词汇,除了KC用粤语朗读宋词那会儿,有点诗情画意(我还听不懂,也不知道读的啥),而接触到那些人那些故事,多是为生存而来这打拼的,他们说不出那样的词汇。
贵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实际上三位香港人也是因为共同的爱好,而一起徒步,平日里的交集并不多。贵哥是个公务员,这也是后来kC告诉我们的。我存的相片里,竟然没有了贵哥的形象,我回忆着他的样子,有点像后来在电视里看到的岁数大了的体操王子李宁。那一路上,除了小赵,没有一个人会主动地介绍自己。姓氏名谁住在哪里?没人会问也没人提。素不相识,在野外徒步,既需要有伴儿,也需防着对方,这是人正常的心理。后来和KC再次见面,酒后KC说,你知道第一次见到你俩当天晚上,香港大哥给他说,那俩小子不知是干什么的,看着也不会简单,别着急走那么近,观察观察。
生死同行才让人放下了戒备。
那天晚上我们见到了墨脱路上遇到的三个小马帮,他们的村寨离县城都不远。和他们聊天间问起了有关下毒的传闻,他们说下毒的确有其事,但都是很老的女人,那还是一门技艺,一般人也学不到,是传女不传男, 而且谁会这门技艺谁下过毒他们村寨人也都知道,他们会把那个人及她家叫毒玛,大家会远离她们,看见她或家都绕着走。
我问他能带我们去你们村寨里玩吗?能去你们家里做客吗?三个小伙子说可以的。说实话,那天晚上要不是我俩的腿不行,也许真的就去了。但下毒还是让我们胆战心惊,没去也有这个原因。我很奇怪地问他们为什么下毒?有仇吗?三个小伙也说不清楚。只说他们下毒的技术很高明,根本无法察觉,近距离就会在酒里或你喝的东西里施毒。
第二天在街上见到老太太,我都感觉像是会下毒的,不敢走近。
十三
那晚王一和老杨回到客栈已挺晚了,刚回到房间,小赵就过来了。他说于娜娜请你俩一起喝酒,庆祝一下她顺利到达墨脱,两人洗了把脸便过去。
进门看到地上放了两捆 啤酒,小圆桌上还摆了些花生之类的吃的。王一说,这么多酒啊,能喝完吗?于娜娜己拉开圈椅让坐下,老杨说自已喝不了多少酒,于娜娜笑说,你不想分享我的快乐了,王一坐下,简陋的房间里竟然有了女人闺房的气味,一路上住处汗臭及烟味的熏陶让王一顿时有了久违的清新感觉,看着于娜娜那微黑的面色和白皙的胳膊和长腿,心想这女孩得失多大一恋才能去徒步一年啊,真不是个一般女孩。
4人碰了杯后,于娜娜对小赵说,谢谢你和我约伴入墨脱,也谢谢你路上的照顾,小赵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我哪照顾了你。于娜娜又对老杨王一说,遇到你们两个有趣的人很高兴,碰下杯又对王一说,我听到你是金城人,就很亲切。我在金城还住了些日子。王一端起杯碰了一下一仰而尽,说,那妹妹讲讲你的故事呗。
于娜娜说她出生在新疆乌鲁木齐,父亲是汉族人,母亲是维族人。母亲在她上初中时过世了, 父亲又再婚,娶了一个汉族女人。她不喜欢那个继母,高中开始一直住校,两年多以前她大学毕业后父亲资助她去英国留学。留学期间她爱上了她的导师,用她的话描述,一个比贝克汉姆还帅的中年男人。她起先并不知道导师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那男人让她感受到了爱,当她知道导师有家后,导师却又告诉她,不要幻想未来,只是做他的情人,她感觉到被欺骗,很愤怒,身在异国他乡,想到母亲已经在天国,而父亲又有了自己的新家,她成了一个被抛弃的人。想过死,没死了,后来休学,回到了新疆。她做了个决定,徒步去西藏,让老天决定,是生是死,原想走新藏线,不知咋走,走到新兰线上,一直到了金城,中间也搭过车,被派出所收留,但大多徒步,住帐篷。她说从新疆到金城是最难走的,因为没有这种经历,有几次差点死掉,别人帮助了她才挺过来。也挨过饿,最长有几天没进食,到金城时她走了过百天,到时她自已都认不出自己,皮肤已成了黑色,完全像个乞丐,她在金城有同学,女同学见到她时,嚎啕大哭,休息一段才缓过来。而后来走川藏线都不觉得那么难,如愿到了拉萨,当知道墨脱号称天路是世界上最难走的路,她又作出决定走进墨脱,如能随愿就结束她的徒步生崖。她从拉萨到了波密,遇到了小赵。
于娜娜是笑着在讲述,她不时甩一下长发。王一看到那笑容的同时也看她眼角含的泪花。
于娜娜端起纸杯说,老天决定让我又活过来了,我也都放下了,为我的重生干杯!碰下杯便一口喝下。
老杨又站起开始渡步了,小赵手顶着眼镜,嘴巴微张着。王一定了定神,看着大家的表情举止觉得有点滑稽。心想三个大男人都让这小姑娘的故事给惊着了,又倒满酒问,你一个人走,不怕吗?于娜娜说,那会儿觉得活着都没劲,哪还顾上怕,就想独自一人走。王一敬杯酒说,太厉害了,有个名人作家周扒皮说过:独处是一个检验,用它可以检测出一个人的灵魂的深度,测出一个人的真实感觉,他是否厌烦自己。
老杨一听,哈哈笑起来,小赵说什么周扒皮?周国平吧?王一笑说,对对对,周国平,周国平。
于娜娜也捂嘴大笑,指着王一说,我发现你这人特没正形,就爱胡说。
王一说,来来来,干一杯,为小于重生干杯,四人碰杯喝酒,王一说,刚才听你的故事有点压抑,开个玩笑不就轻松了吗。那你还回英国读书吗?
当然要回去,我已经放下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回去看,大不了重选个专业。于娜娜甩甩头发说着盘起双腿坐在圈椅上。又说,我这一年第一次喝酒,今晚喝个够。
老杨用和西藏人说话那种拖长音说,喝,大醉一场。而实际上老杨是轻易不会喝酒的,他本也不爱喝酒,再加之目前处境,更不敢喝酒,怕误事。王一看的出老杨有些感触,于娜娜独自一人行走的经历老杨并不陌生,其实比她还难。
于娜娜面色更红了,对老杨说,那天聊天你就没介绍你自己,很神秘的人,又对王一说,光听见你说是金城人,不知道你俩为啥来墨脱,徒步的人大多有故事。又说住金城时同学家在何处,牛肉面好吃之类。王一想这女孩之前一直不说话,现在真是变了个人,也确实够厉害,有股子狠劲。
王一看到老杨陷入沉思,好像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着自已生命的线索,便对于娜娜说,我是画油画的,他是我模特。又端起酒杯,于娜娜也端起杯笑说,你真牛,带着模特逛墨脱。
于娜娜有点微醉了,小赵这个广东人不胜酒力,先撤了,王一的酒量这点啤酒还没问题,对于娜娜和老杨说,我先去睡了,你们再聊会儿。站起身又说,嗨,别说,我这会看你真有点 维族女孩的模样。于娜娜说,我像我父亲,不像我妈妈,这是我最 郁闷的事。别呀,才喝这么点就走,不够意思。
王一已走到门口,说,我先睡会,你要能喝,我眯一会儿再陪你喝。开门出去了。
老杨并没喝几口酒,他听着于娜娜的讲述,脑子里想着自己,于娜娜徒步走了一年,自己也跑了一年多,于娜娜到了目的地,释放了,可自己的目的地在哪?他看着于娜娜,说,你真能放下?,真的回去?于娜娜看了眼老杨,说,我放下了,这一年我走了很远,也见了很多,听的更多,刚开始是因为渴望死亡开始走,但徒步的过程真的会改变人的想法,我几次差点死掉,你知道吗,要过无人区时我就怕死了,我是搭车过的,但尽可能的徒步,愈走我觉得自己求生的欲望反而更强,我觉得生命更可贵,为别人去死不值得,走到后面,是为了征服而走,像墨脱,当我听到这是天路,是世界上最难走的路,就想来征服它,今天到了这,我并不觉得有多难。老天都让我选择生,我没有理由为谁放弃我的生活,我肯定要回去,完成我的学业。于娜娜边说边喝,有点激动。老杨听着更加觉得这女孩了不起。
老杨说,少喝点,你也休息吧,我过去了。于娜娜已是半醉,挥着手说,再陪我喝会儿,再陪我喝会儿!老杨只好又坐了一会儿,当看到于娜娜头已抬不起来,便过去扶她,说,去床上睡吧,于娜娜说着我没事,我没事,头已抬不起来。老杨扶着绵软的于娜娜,心里一阵悸动,他扶于娜娜躺下,帮她拉开被子盖好,转身反锁好房门,出去了。
回到房间,王一已睡了一小觉,老杨进来把他吵醒。
王一睁开眼睛,揉一揉说。你怎么回来了?不喝了。老杨边上床边说,再喝 ,再喝要犯错误了。王一坐起身笑说,犯就犯呗。你和那女孩儿殊途同归,经历类似,都走了一年,心灵会有感应。只是你不敢告诉人家罢。
老杨也斜坐在床上说。那女孩说的我确实是有感受,人家走了一年,求死变成求生,你走后我和她又聊了一阵,确实不简单,也是个女中豪杰了,人家历经艰难,也算解脱了,放下了。我这还哪跟哪呢。
放下了,王一说,未必能放下,别看她有这股子狠劲徒步一年,生死无惧,情这事情可真不好说,你没听她还要回英国吗。老杨说,那人家是要完成学业。
王一看眼老杨说,唉,有部电影叫色界你看过没,钟丽缇主演的,好像是个禁片。有的叫轮回。那电影里的苦行僧世达能在山洞里面壁三年修练,出来时像野人,头发、指甲都老长,身体都不能动,那也不是常人做到的,出关之后的达世,便被当时的活佛授予了佛业,这可以说是所有苦行僧所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之后的达世,却因为在凡世当中遇到了钟丽缇所饰演的琵玛;从而深深地被吸引住,因为当时的达世,仅仅是一个没有经历过人事的小和尚,所以很容易被凡尘事物所蒙蔽双眼。
达世便步入了红尘当中,娶了琵玛为妻子,获得了他当时想要的一切。但是达世在之后很快就不满足了,开始偷情。
世达因为知道做错了事情,但是又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妻子,逃避就又去当和尚。钟丽缇所演的则是一个完美智慧女人,最终还是让世达顿悟。
我看那电影当中有句台词:满足一千个欲望,还是去克制一个欲望?
人心是随着环境和时间在不断的改变的,克制很难,达世过的了身体受苦的煎熬,却克制不了情欲。
电影想告诉人只有经过之后,
拥有之后,才能懂得舍弃。可有几个人做到。
宗教电影宣扬的佛法。我也不懂,看到最后,好像是顿悟了人,即是佛。
老杨说,我好像看过介绍,片子没看,啥时找到看一下。
王一又说那片子色情场景也拍得精彩 ,好看。咱看不懂深层次的,看看俗的也可以。色情片拍得不色情,有水平,老外拍的。
王一又说,别看于娜娜敢徒步一年,回英国说不定又放不下了。
老杨与人交往,必然会有所保留,无论香港大佬,Kc,还是于娜娜,敏感的都会感觉到他不够坦诚,即便对方坦诚介绍自己,他也含糊其辞。人都是相对的,俗话说,坦诚相对,你有所保留,别人也自然会保留。而这实际上很累,在外跑,总有人问这问那,他其实也挺烦躁。之前上学遇到的四川女孩,人家真诚相对,可他没办法,只能逃之夭夭。
两人聊到很晚,后来王一睡着了,老杨却一直睡不着。他脑子里一会是于娜娜,一会是自己,一会又出现钟丽缇。
当我写完这一节后,我又和若谷聊天。那天聊了很久,直到深夜。而她说的很多话让我有些吃惊。
若谷说,老杨有王一这个朋友是他这一生的福分。那种情况下,会不明就里的因一句话就去见他,这种情份不是随便有的。
我说,我到没有什么感觉,可能性格使然。
若谷说,跟着你写的老杨走,这人太憋屈了,让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我说,那就对了,你想一个被通缉的人,难道不憋屈吗?
若谷说,如果你是依真实描写的,即便不是被通辑,也是会很憋屈的人,这是性格。你想想,能走到墨脱的路上,都是什么人,有故事的人,去寻求心中梦想的人,也就是出世,在那么美妙的大自然里,死了何妨,在墨脱走了一圈,被抓了又何妨。我看出你想写老杨和于娜娜之间的故事,这完全不可能,于娜娜因为爱情敢去徒步的女孩 ,怎么会喜欢老杨这种性格的人。
我被若谷的话说得有点懵了,我说,是不是我描写的老杨这个人物有问题,怎么会让你产生这种印象。
若谷说,应该不是。我觉得这个人物是个飘着的人,不敢担当,没有决断,他定不下来,他没有独自扛过事。
我奇怪地问,我没有写这些啊,你怎么会有如此感觉。
若谷说,字里行间。你若写于娜娜发生感情,对象只能是王一。
我问,为什么?
若谷说,因为王一痞,但确是男人的痞,说走就走,不问究竟,只为份情谊。而且于娜娜还靠近不了他,因为他的玩世不恭。那样的环境里,都会互相观察,她会靠近的只会是让她有安全感的方向,而王一看似痞,却是个安全的方向。
我笑了,然后说,你不会是因为认识我,知道王一的角色底板,夸我呢吧!
若谷说,不是,我完全是依文中人物来分析的。你塑造的于娜娜是个单纯的人,一根筋的人,一个敢爱敢狠的人。女人愈是外表柔软的,用情专注的,往往愈有力量,愈有股子狠劲。
若谷的一番话,的确让我吃惊了。我没有想到她会看得如此认真,把每个人物剖析得如此细致,甚至有很多方面既是我没想到的,但不得不承认很准确,至少与我内心的许多想法一致。我惊叹之余,也有些小兴奋。我写的这破玩意竟能让有这水平的女子读进去,可能还真的可以!
十四
墨脱县城的第二天,我们主要陪同香港大佬办他的事。
早上王一醒来,看到老杨己经起来了,王一说,你起这么早,老杨说,你可睡得真好,下面鸡都打了无数次鸣,你睡得跟猪一样,我都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了。王一笑说,你是有心事睡不着吧?翻身下床 ,抓起毛巾搭在肩上,拿了脸盆出去洗漱,看到对面的Kc和贵哥走出房门,问声早上好,Kc说下楼吃饭,让客栈老板订了早餐。王一穿好衣服带上相机,背了个小包,和老杨出门,看见于娜娜也走出房门,打声招呼,问,怎么样,昨晚没喝多吧?于娜娜白色T恤上套身牛仔吊带裤,带了顶帽子,有些害羞地笑说,头懵的,又瞟了老杨一眼,说,谢谢啊。老杨说, 头懵,要不你就睡着吧,先下去吃饭。三人下了楼,小赵和香港大佬已经坐在院子中的圆桌边,大伙围坐,小赵说,我昨晚喝多了,你们厉害,都没有事。KC看看几人说,你们喝酒咋不叫我们?于娜娜说,看你们早早休息了,就没敢打搅你们。Kc说,今晚再喝。客栈老板端上来一锅稀饭,一盘馒头,还有两小碟咸菜,王一,老杨吃得很香,几位广东人吃不惯,只喝了点稀饭,又拿出他们带的饼干吃。于娜娜也只喝了点稀饭,上楼睡觉去了。
香港大佬说,他托客栈老板找的领路人9点多才来,要去村政府,王一说时间还早,那我俩先出去一下,等会回来跟你们一起去。
早晨,整个墨脱城都被云雾覆盖着,只有几束亮光刺穿云霧像探照灯似射下来。曾看到有人描写墨脱的晨雾,千里一白,如银色界,须臾日出,霞彩晖映,亦奇观也。晨雾有时能持续到十点。一路上,王一依然是四处搜寻着能让他感兴趣的人或景。
每到一处找刻光盘的店已成了例行公事,腾出两张储存卡够他瞎拍一天,晚上又把没用的删除。小赵身上带的专门装数码照片的存储器是王一头回见,很好奇,后来回去专门跑到深圳华强北特意买了一个,实际上那只不过是个硬盘,很快那产品就不见了踪影。
好奇有时会成为驱动力,王一和老杨就像两只好奇的猫,东喵西闻,尽可能找能对话的人聊聊。
出门便看到一群上学的孩子,他们边走边嬉戏,王一迎上前给他们拍照,老杨逗着那些孩子,被拍照的孩子们很友好的由王一摆布。王一拍了不少,后来也画了不少墨脱的小孩。
任何一个城市或乡镇,菜市场是最能反映那里生活状态的地方。在县城不大的菜市场,居然看见有解放军在卖猪肉,不少人在买,两人走过去,老杨问多少钱一斤?20元一斤,真的很便宜, 他们清楚小四川们背进来的东西价格,奇怪解放军怎么会卖猪肉,而且这么便宜,一个军官告诉他们猪是部队自己饲养的,吃不完,墨脱的天气热,也无法保存,便宜点卖给市民。
从康区进入藏区后,看到那些兵站,军人以及公路,王一曾和老杨探讨说,康区感觉比较乱,可进入藏区以后完全是另一个印象。军队不仅戍边也支援当地的建设,保障着那里安宁,藏区的治安非常好。
那天在村里办完事,中午回县城吃饭,在水泥莲花盘旋处不远,王一先是拍到一个着装奇异的老头,长得也很有趣,和街上来去的背夫马帮相比显得格外突出,在80K让王一好奇的门巴马帮,在这已不再稀奇,老头那相貌给感觉像是从事算命之类的江湖人。王一拍了几张,上前和他说话,他手舞足蹈嘴里咕噜地不知道说的啥 ,一句也听不懂。
王一抬头又看见一个穿得鲜艳的,就像平日在熟悉的城市里极普通穿着打扮的女孩,款款走来,但在墨脱这儿,很是显眼;王一喊老杨,看,和她聊聊,老杨已迎着那女孩走上前,拦住她聊起来,王一还给老杨拍了张和那女孩勾肩搭背的纪念照。而后去路旁小卖部买水,一直看着他俩所为的漂亮的四川老板娘说,你俩人好大胆哟,拦住拍照的那可是县长的老婆。
王一说,是吗,和老杨一起回头看,那女孩已走远。
王一问老板娘那老头是干嘛的,老板娘说也不知道,有意思的是,后来在电视上介绍墨脱的某个节目里竟然看见了那怪老头。王一一直想画那老头,可至今也没来得及画。
王一的回忆
在陪香港大佬去办事的路上,我拍了不少村寨的照片。那些木屋是用木与石块结合,叫吊角楼,都是高高挑起,距地面有一段空间,一般多有一段搭起的悬空木台。有点像海南的建筑,一层一般都是悬空的,防潮通风。这里的木屋不仅因为防潮通风,更重要的是为了防虫,防蛇,防洪。路过那些村寨的时候,有很多的孩子,估计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大点的孩子领着小孩子守在家里。看到我俩走近,他们躲进木屋里,扒在门上往外瞅着我们。
一个在高台上的小狗隔着木栏盯着我们,那来的入侵者,我们转头走时,小狗胆怯地叫了两声。
遗憾的是后来在返途中遇到一个挂职干部,告诉我们门巴人有生殖崇拜的习俗,有的会在门上挂有生殖器的图腾。那会儿我并不知道,后来翻看那些照片,也没有发现有拍到。
从三个小马帮那得知,他们到十五六岁时,都会有不止一个情人,但多是姑表亲。他们对性,比较开放,男孩身体发育成熟,便开始寻找恋人。据说门巴族有个祖传习俗,男人的情人达到100名时,要将自己的花纹腰带裹个石头,悄悄投入激流中。而一旦结婚,就会收敛。总体来说,对性的宽容度很大。即使婚后有情人,也不会受人讥笑或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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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生的小孩,男孩归男方,女孩归女方,有能力的对方会支付一些财物,有的甚至日后不再往来。我心想,那岂不全寨都是亲戚了?这么复杂的关系,会不会产生矛盾?
珞巴族在那里显然是相对弱的一方,珞巴人的村寨多建在很隐秘的地方。去他们的村寨要过江河,他们会选择江河围起的,有居住条件的地段建设村寨,外人要进入必须经过河流。而河流上也仅有一条钢丝索道供一人通过,就是电影上曾见过的那种木板加滑轮,从索道上滑过去。若有外人入侵,弓箭便可防御,被射中便坠入江河。那也是他们自己唯一的进出方式。
后来查阅了资料,门巴人实际是后来者,历史上门巴人和珞巴人在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下毒的说法也阻止了我和老杨进一步的探寻,心里毕竟害怕,有句话说好奇害死猫,我们这两只好奇的猫,要是不明不白的被毒死在这儿,那可太冤了,何况家里的人还都不知道我们去了墨脱。那些门巴人的木屋,我只是向里张望,没有敢进去。
当我后来知道,西藏著名的六世活佛仓央嘉措也是从这里走出。他的出生地是门隅,麦克马洪线已把门隅隔在印度那边,这也成了个笑话,中国藏区的活佛仓央加措出生地竟然在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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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起初我怎么也无法将这样的诗句和我见过的门巴人联系起来,几年前电视上有一档唱歌选秀的节目,我看到有一位门巴族的女歌手,好像叫央吉玛什么的,长发及腰,很有些神婆巫女的味道。当她盘腿席地而坐,用十个手指上套着很小的铜锣伴奏,而随着伴奏,她发出的那听不懂如咒语般的声音,让我如痴如醉,那声音真是像天上来的,空灵而极具穿透力。
我追着那档节目,只想听她的声音。我记得评委是韩红,李玟,还有一个叫什么名的电影演员。韩红,、玟这些专业人士也不会做出任何评价,只有沉醉与惊叹,而那个电影演员想要张嘴评论时我骂着,傻叉,你一张嘴便是对那天籁之声的侮辱。
我后来知道她哼唱的是门巴族老调。唱的那首叫《祈祷永恒的美丽》。
山顶上是那么美
山脚下是那么宁静
在这样的美景里
我祈祷永恒不变的美丽
草地上是那么美
草地下蕴藏无数的宝藏
在这样的美景里
我祈祷永恒不变的美丽
湖面上是那么美
湖水是那么清澈
湖中游动着金色的小鱼
我祈祷这样永恒不变的
我很惊诧这样美妙的诗句与音乐,为何能诞生在门巴人中?后来我看了《喇嘛王国的覆灭》那本书,仓央嘉措,从政治的角度他并不是个好活佛,他正因向往自由,追求情爱而断送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而压抑与反抗反而造就了一个伟大的诗人。那女孩极具穿透力的、空灵的声音,让我联想起雪山,门巴的村寨,他们的生殖崇拜,情人,巫师,咒语,包括那神秘的下毒,森林中的风声鸟语。
文化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在特定的地理、历史、经济、政治条件中形成。那些一个个的门巴人本是散落的珠子,而生活方式形成的文化就是那根柔弱又強韧的细丝,将珠子串起成为社会,不同的文化会串起了不同社会群体。这一社会群体文化中总有最鲜明,最具特征性的元素,而这些元素遇到如仓央加措这样的个体,便会迸发,任何艺术都是个人创造力的舒张和个人能力的释放。
门巴人的文化元素注定了仓央加措不会成为政治家,只能成为伟大的诗人,没有那样令人灵魂觉悟空灵的声音,又如何穿出雪山,那如同巫师念咒般的哼唱可能是门巴人向雪山外的世界传递迅息。
具有鲜明特色的群体文化会诞生伟大的艺术,艺术最神奇的是,它一方面突出个人和群体之不同,一方面它又把孤立的个人结合成群体,成为那个群体的精神粘合剂,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不就是这层意思。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丽江,正是传统的东巴文化与小资情调碰撞才会产生丽江当时独特的文化,从而形成商业模式,而那文化也将终止于商业,不再纯粹。利益激出人性另一些特征,当这些特征走向鼎盛,那文化也自然变味了。
午饭还是在客栈吃的,每人一百块钱,这比外面贵了十倍。
王一和老杨走进客栈,看见于娜娜独自坐在圆桌旁,手里拿着个游戏机,正目不转睛战斗着,滴,滴的还响着伴奏声,老杨问声睡好了?睡好啦!于娜娜头也没抬继续战斗着,王一上楼去放包,老杨拉开椅子坐下,小赵也甩着刚洗的手过来坐下,问老杨,你俩咋一会不见了,隔一会又不见了,老杨笑笑,老王拍照呢,他爱拍那些村寨。小赵问,老王真是画家?老杨还未回答,于娜娜抬起头说,听他吹牛,他哪像个画家?王一正从楼梯上 一瘸一拐往下走,听到于娜娜说他,便站在木梯上说,谁说我不像画家,我画画时你还没生出来吧!又迈下最后一步梯走到于娜娜旁拉开椅子坐下,玩的啥玩意,看着于娜娜手里的游戏机说,音乐好像是魂斗罗,哇,你连这个也知道。于娜娜惊讶看着王一说。
香港大佬和贵哥也过来坐下,客栈的小哥已开始上菜,香港大佬用粤语喊Kc,估计是催他快点。
四川人开的客栈自然是川菜,有四位广东人,只能叮嘱别放辣椒。贵哥对身旁的老杨说,你们爱吃辣,弄一两个辣菜嘛,香港大佬和kc也说。是啊是啊,别光顾着我们的口味儿。搞几个辣的,我们也能吃。老杨说,好,那就把土豆丝弄成酸辣的。王一也说,对,有一个辣的,行了。Kc又说,不喝点酒吗?于娜娜接话,她房间有,昨晚没喝完的,还有很多。小赵起身说,他上楼去拿。
小赵一手提着一捆未开的,另一手还拎着两瓶边下楼,边说,还有这么多呢。王一,老杨站起要接,贵哥快速站起说,你两个腿脚不方便,我来。
大家边吃边喝,又是庆祝一番。香港大佬说,他们三人的计划是早就制定好的,他们要去解放大桥。问诸位如何计划。
小赵看了看于娜娜,说我也跟他们一起去解放大桥。于娜娜看了看众人,把手里的筷子放到桌上,坐直身体说。到了这儿,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出去就行,我要去有机场的地方。
老杨很想随三位香港人去解放大桥,王一稀里糊涂的进来,但此时已经对此行有了清醒认识。
对老杨说,往解放大桥走是未知的,我们俩也没有边防证,我们面临着选择。又问三位香港人,往解放大桥走路如何?
三位香港人虽然做足了功课,但也无法说清下面的路会是什么样。同时他们也善意地批评了王一和老杨。香港大佬说,你们俩这属于游戏人生,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不负责任。贵哥也说,他们来墨脱之前不仅仅经常训练,足足准备了一年的时间,连意外保险都买了。Kc建议,你们不如折返80K,至少已经清楚路是什么样的。
贵哥又对王一,老杨说,到县城后这两天你俩也没有休息。又看着王一说,你一直拖着那条伤腿,东奔西跑。但再走那样长的路是完全不可能的。王一点点头说,是,是,我膝盖依然积水,疼痛不止。
王一和老杨决定重返80K。
十五
那天的午餐众人都确定了方向,唯有于娜娜说她再考虑一下,查一下航班信息。另外她也没有办边防证。当听到老杨和王一计划折返80K后经波密再去林芝,她说也想去,原来就想如顺利到墨脱后就去林芝,从八一机场回乌鲁木齐,然后就去英国。于是她也确定了方向。
中午的酒喝完,王一和老杨一直睡到被楼下的Kc,小赵喊醒才起来,说香港大佬要去乡下学校,问两人去不去,两人下楼,见于娜娜也开门出来,说也要去。
墨脱的天气也是随时都会有变化,当印度洋暖流穿过雅鲁藏布大峡谷,湿润的水汽就形成了一片翻腾的云海,像一条游动的白龙将雅鲁藏布一侧的峭壁分割成了上下两截,王一后来后回忆,在西藏,印象最深就是千变万化的云海,而墨脱的云雾,却最独特。上午来的领路人听到众人说云雾,说他家就住在云雾里,在距离江面3000多米的悬崖上,从山上的家走到墨脱县城,最少也要走上一天,途中还要经过溜索桥。
他从16岁就开始当背夫,背东西到派镇去卖,走一趟需要七天,途中要经过蚂蝗沟、老虎嘴、溜索桥、泥石流……数不清的艰险,如果货物不损失的情况下,一次仅能挣几百元。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而下午云雾又起,天似乎要下雨,周边的山时隐时现。光线也时明时暗,香港大佬还是那身装束,又穿了件薄薄的外套,鲜艳的长围巾被一阵风刮的飘起,在风中飞舞,他又用手把围巾拽回来。于娜娜的遮阳帽也差点被风刮走,她用手按着勾着头往前走。
下午去的那地方并不远,香港大佬的善举更赢得众人的尊重,一路上,都尊称为大哥。王一还是到处乱拍,于娜娜问,你真是画家,王一说,家也不是,会画画是真的。于娜娜又问,那模特也是乱说的吧。王一看了老杨一眼,对于娜娜说,他当模特我还看不上,你当差不多。说着看见几匹马,又去拍照。于娜娜撇了撇嘴。
香港大佬办完事,一行人走出村寨,小赵大声说,大哥要请大家吃石锅,众人 嬉笑着去找石锅。
据说南迦巴瓦”的悬崖峭壁上生长着一种奇怪的石头,在当地用钢刀便可削石如泥,可一旦离开墨脱县,这石头却变得坚似钢铁,并具有神奇的特性,因此被称作为世之稀有的天然皂石。
Kc已打问到有家石锅鸡好吃,领着大家去寻找,边走边介绍,不知他从谁那听来的,墨脱当地人家里的石锅大多是上一辈的人传下来的,一口上好的石锅可以传承几代人,非常耐用,是传家宝。
没费太大劲,就找到Kc说的那家店,店面不大。大家围坐一起。Kc继续介绍:
石锅质地绵软,看石锅真假,用手指甲扣扣便知,香港大佬笑着说,你搞得真清楚。Kc又说,
墨脱石锅含有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用得越久对人体越有益。而且石锅炖煮的食物对高血压、心脏病、脑血管等疾病患者具有明显的食疗保健作用。
众人笑Kc,老杨对kc说,你弄进只走过天路的波尔多,再弄出走过天路的石锅。Kc说,这个背不动啊,大家正说笑,味道已传来,于娜娜睁圆眼睛,吸着鼻孔说,真香啊。老板端上石锅,介绍是用农家藏土鸡和纯净水调制的高汤,配以西藏特产的手掌参以及十余种配料煨制而成。
那天晚上,回到客栈 ,院子里又有人在打麻将,在三楼廊子,依然坐着两个抽烟的女孩,老杨和王一也在二楼廊子坐下,三位香港人开始收拾东西,贵哥拿着一瓶药过来,对王一说,这个送给你们,带上,痛就擦擦,你两人都可以用,王一老杨起身连说谢谢,贵哥说就要各奔东西了,大家都保重。
王一的回忆
石锅鸡比那天的大餐好吃多了,大家吃得很开心。
我没有料到竟然写了这么长,有朋友说干脆写成小说算了。我笑说,现在的文学作品都要有一条爱情主线,那我得编一个在来时路上老杨与“孙二娘”早已暗生情愫,返途经过24K客栈,老杨被孙二娘截胡的故事,然后我只能只身返回。十年后,在嘎隆拉雪山隧道通车后,我驾车再次来到24K,听到那里有一个叫24K的企业,已成为国际化大公司 ,正准备在A股上市。而那老板夫妇正是老杨和孙二娘……
我想起上高中时,流行武侠小说。我们班上有个同学在主写,我和少泉负责画插图,把很多同学都写了进去,包括老师,然后随着小说的进程,写到哪个同学在小说中马上就要被打死,那同学便央求让他再多活几天,此时便可勒索去买几根冰棍,如此反复就吃了不少冰棍。
哈哈,这些都是臆想,不过有意思,就算是一个意识流吧。
实际的情况是,返程路上同样的路段,同样的危险,进来时可能印象深刻,而第二次行走时,会大多想不起来了,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途中头次发生并身心最受刺激的一些事。
那天早上送别了三位香港人和小赵,我和老杨还有于娜娜便到了墨脱县城水泥莲花雕塑附近、那个四川美女老板娘的小卖部买了点东西,同时打问哪里可以租到骡马?我的腿走出去是不行了,老板娘让我们去附近的一个村寨寻找。
于娜娜又穿回她那身行头,我和老杨新买了解放胶鞋,这回多买了两双。三人背起包,往那村寨走。
我们刚走到村口,山坡上一个马帮小哥牵着两匹小马走了下来。我们迎上前去叫住,说想租他的小马去80K,说明原由,小哥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这马是驮货的。我坚持说要租,跟他商量,他又打量了一下我,说这马太小了,可能驮不动你。我说你的小马平时起码也能驮200斤吧,我才150斤,两匹我都租下,轮着驮,并给了他让他满意的价钱。
小哥同意了,我要上马,却发现没有马鞍,也没有马蹬,马背上是一个驮货的木架,我问小哥这怎么骑啊?小哥说,那怎么办,这马平时没骑过,就是驮货的,要不算了。想把钱退我。我想想说,就这样骑吧。那小哥拿绳打了个结,做了两个马蹬,我便骑了上去,但屁股没地方坐,只得双手撑着那个木架,脚踩着绳圈,包放到了另一匹马上,老杨的包也放了上去,又让于娜娜也把包放上马背。
有个女孩儿在旁边走着,原来不认识也就罢了,现在认识了,我在马上骑着。女孩在走路, 总觉得别扭,有些不好意思,我双手撑着木架。转头对一旁笑得脸上开了花的于娜娜说。哎呀,不好意思啊,按说应该女士骑马,我骑着马女士走路,真是不好意思啊。老杨也在一旁嘻哈笑着拉长语调对我说,还是你自己享受吧。
就这样,我们四人两马出了县城。
刚出县城的那段路,我就想从马上下来了。出城的路是沿着一个大河道走,从路上看下去起码有几十米深。河道里并没有多少水,能看见掉下去的汽车残骸。路是那种碎石子路,我骑在那马上,双手得用力撑起身体。最可怕的是,那马老是沿着路边走,还不往山那边靠,而是往沟这边靠。我看着那马的蹄子在碎石间滴滴嗒嗒地走着,总觉着随时要下去,胆战心惊。我让那小哥把马牵到靠山那一侧走,小哥说马都认识路,没事的。
老杨和于娜娜在旁边走着直乐。我说我下来先走走吧,但没走几步,实在不行。那小哥说,那样走法,天黑也走不到 。硬着头皮又爬上马背,感觉比走路还痛苦,双手死命撑着身体,撑不住了,往下一坐,木架把屁股戳得生疼。老杨在一旁起哄,你撑住了,撑不住伤了关键位置,那可麻烦了。于娜娜捂着嘴笑着说,笑死我了,哈哈哈。我还紧张得顾不上还嘴,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过了那段河道,起码心里不害怕了。
看见一个木亭,终于能下马休息了。王一一屁股坐在木台上,又立马起来,屁股也痛,坐了半边,甩着双臂, 长舒一口气 ,哇,两个胳膊都麻了,这马骑得痛苦死了,搓着胳膊,发现有血迹,再看看手上已有了血泡,一搓已经破了,便拿舌头去舔。于娜娜看见,皱着眉说。哎呀,脏死了,等会儿,给你找纸巾。从包里拿出包纸巾递给王一,老杨的脚指还是没好,走过这段也是开始有感觉了。马帮的小哥笑嘻嘻说,你们两个男人还不如人家这个女的。气得王一说,她是谁,女侠,你都不一定有她能走。于娜娜翻了王一白眼。坐在那头正在整理鞋的老杨对小哥说,你不信?小哥看了看于娜娜。摇摇头说,我不信。她走不过我。老杨递给小哥一支烟,给小哥点上,问小哥。你有几个情人啊?有100个了吗?那小哥说话语调很慢说,没有,哪有那么多。
对面过来一队马帮,和小哥打声招呼,小哥回头看着三人说 ,咱们走吧。牵过马,让王一骑上。王一拿那包纸巾垫在手上。于娜娜又递给王一一块手绢。说拿这个垫上。王一说给你弄脏了。不用不用。于娜娜说没关系。本也要扔了。
王一的回忆
那天我们走到了108K休息,毕竟走过一次,又有人马带路,感觉安全许多。
在路过来时途中住的120K客栈时,我才看清了那晚住的房子,也弄清了让我和老杨绝望的那段路。老杨看着几十米之下的河流吐着舌头说,幸亏那晚风雨停了,没有泥石流,掉石头,要不咱俩下去就不知冲哪去了。我看着也觉得直冒冷汗。
那一路休息数次,后面老杨也走不动了,于娜娜确实厉害,等走到客栈天已黑了。
108K也是四川人开的。我们起床时老板娘正在门前打扫,她的一句话,让我们一下紧张起来,她说这一两天雪山可能就要封了。我们哪敢耽误,赶紧走。
终于赶到了80K。人车都少了很多 ,我们想找多吉和大刘他们,但没有看到,有个司机的面孔似乎有些熟悉的样子,便上前问他的车是否能搭乘。有两个司机说可以,其中一个还说见过我俩,问他是不是要封山,他说是的,通知已经下来了,今天车已经走了大部分,80K中转停运,他们几辆车是今天刚把一批水泥送进来,和没走的几辆中转公司撤离的车明天一起走,整个80K明天就不会有车了,其它一两家中转公司余下的物资均由背夫们往墨脱城运。
我们听着庆幸赶上,也奇怪怎么几天前在这没听说,这撤离日期是定好的吗?他说每年都不一定,根据天气情况上面通知的,最近可能要变天。我也搞不清他说的是哪个上面,跟他和另一个司机约好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见面,想叫他们一起吃饭,饭馆也都关门了,住的到还有一家。
那客栈也几乎没有人了。大的客栈都停运了,这是一家背夫住的小客栈。我们想要些热水,泡方便面吃,在厨房里,遇到了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文质彬彬,显然不是马帮或背夫。我们跟他聊天,才知道他是墨脱县城的挂职干部,呆了一年了,还得待一年,这次是回去探家,赶在封山前回来,刚从波密过来,明天回县城。
我们和这位挂职干部聊了很久,从修路、马帮、背夫到门巴、珞巴民俗,问了很多我们疑惑的问题,当问到下毒的传说,他说确有其事,而且他也做过调查,查阅过相关的记载,他还曾想过写一篇相关的论文,但县上的领导不让,说写了也发不了。
问他门巴人为什么下毒,他告诉我们门巴族有一种迷信很深的说法,毒死富裕的人,自己就能招来财运;毒死体格健壮的人,自己就会健康长寿;毒死美貌的人,自己就会美貌无比;毒死聪明的人,自己就能智慧高超,当地人称之为“夺福”。门巴人认为,那些命运多舛的门巴族女人,便可以通过毒死生活处处如意者而获得好运,使自己享用终身。
毒有热毒和凉毒两种,中热毒之人,很快就会倒毙;而中凉毒的人,则慢慢黑瘦,最后死去。据传门巴女人使用的凉毒,放毒人将毒粉藏在自己长长的指甲内,当向客人敬酒时,有意把酒灌得很满,让拇指甲浸入酒内。客人饮用这些有毒的酒后,近则一旬半月,远则一年半载,定会死亡。曾经有个老女人毒死了当地的宗本(地方行政长官),尽管这位宗本十分谨慎小心,但在他任期三年后临走的欢送会上,喝了老妇人敬的毒酒而身亡,这位老妇人居然是等了三年的时间才得手。
十六
王一的回忆
有的下毒是因为迷信 ,与教派有关,因为他们信奉的,是一位毒神。他们每天都要算卦,占卜吉凶。若今日来人吉,哪怕是仇人也可以幸免于难,若今天来人凶,哪怕是亲朋好友也在劫难逃。
门巴族还有独特的生殖崇拜。门巴人信仰原始宗教,崇拜万物有灵。门巴老的居民在门楼上方的屋檐下,大都挂着一个木制男性生殖器模型,这就是当地人尊崇的“旺秋钦布”即“房脊神”,一种为了预防灾祸发生,保佑人畜平安的生殖崇拜习俗。据说门巴族人在新房竣工后,首先要举行安装和祭祀“旺秋钦布”的仪式,有新房的主人在木质男性生殖器上系上装满青稞酒的小瓶子和装着青稞、荞麦的袋子,请村里的长者来主持仪式,把木质男性生殖器拴上长绳,慢慢往上拉,由长者和盖房师傅念祈祷词,进行祭拜仪式。
而珞巴人则有树葬习俗,尸体处理和土葬相同,不能裸露皮肉。将胎儿状的尸体置于他曾经用过的藤筐里,根据死者遗愿悬于村头的树杈上。上搭草棚,遮雨防晒。珞巴人讲,世上万事万物都是有精灵的,人虽死了,尸体腐烂了,变成了虫子,但灵魂却去了“极乐世界”,变成了另一种有精灵的东西,比如悬葬,使他们早投生,快投生,变为富人和好人。
挂职干部的讲述让俩人甚是好奇,虽然在墨脱县城里待了两天,但接触的那些人了解不到太多东西,没想到这位挂职干部倒对本地文俗有比较深入的研究。
王一和老杨下来找热水时,于娜娜在她的房间,等了半天不见两人,便也下来,看三人聊得尽兴,便没打搅,她弄了水又回到房间。
王一和老杨与挂职干部聊完,才发现过去了很久,烧了些热水上楼,见于娜娜的房门虚掩着,王一敲了敲门。于娜娜在里面喊进来呀,王一说不好意思,碰到了个县里的挂职干部,给我们讲了好多不知道的事,一下时间长了,我们在隔壁泡面,你过来吃吧,于娜娜说 我看见你们了,听得聚精会神。我都吃了,你俩快吃吧,光聊天不饿啊。是饿了,王一说,那行,我们先吃饭,过来坐吧。
吃着泡面,两人还沉浸在刚才挂职干部的讲述中,王一说,早怎么没遇到这人,听得我都想返回去了,老杨说,这人还真是了解比较多,这个民族也真是够怪的。
于娜娜敲门进来。手里拿着袋饼干,看着两人说,没吃饱吧?把饼干放到小桌上,坐在床边。老杨说,随便吃点,不饿就行了。王一说,我们带的方便面多着呢,说着拿起饼干打开吃了起来,说,你刚才没听见那人讲的,都是我们想了解又没了解到的,你听见过下毒说法吧,刚才那人给我们讲了半天。于娜娜说,听过一点,不喜欢听,我不喜欢这民族习俗,哎,我这会倒有点相信你是画画的了。搞艺术的人才会对这些有兴趣。王一说。 你还不相信。起身从包里拿出个速写本。看,不是画画的会有这个,于娜娜笑嘻嘻的说拿来让我看看画的什么,王一递给他本子。于娜娜打开一看什么也没有。 王一说新买的本,还没来及画呢。于娜娜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王一,把本子还了回去。老杨也吃着饼干说,他就不会画。要不你给人家画一个。于娜娜说,我也觉得。王一说,今天算了,手都破了,到林芝给你画一个。笑着又把本装回背包。
王一的回忆
第二天早上我们到了约好的地点,看到昨天的司机,他无奈地对我们说,她们占了位置不下来,不让她们坐,也不听。几辆车副驾位都坐着女孩,一看就明白是与我们在墨脱客栈里见的那些女孩一样的,她们是昨天晚上赶到80K,一大早,不由分说,见车就上,不远处还有正吵架的,被占了位的正争执着。我看了眼我们原约好的车,副驾挤了两个女孩,她们低头并不与我对视。
于娜娜想过去理论,我一把拉住了她。
怎么办?总不能和这些女孩抢位吧。我和老杨都没说话,转身又到别的车看看,情况一样,完了!总不至于在这住一年吧!我俩面面相觑,咋整?老杨无奈的嘴里秃噜一句,不行和部队联系一下,看有没有直升机。
我知道他有朋友在军区,也知道他说过我们行程中要去八一他朋友那儿,可眼前…便对他说,别扯了,让不让咱坐还是一回事,部队的飞机也不可能到这儿来,就算有飞机也是到解放大桥那边吧,咱俩从这走过去都得四五天。先问问司机看能不能让她挤下,咱俩再想办法。
我看见有个卖杂货劳保品的小店还开着,问老杨,卡车上面敢不敢坐,老杨说坐也敢,就是那段垂直下坡的路颠得太厉害了,能把人甩出去,剩下的路倒问题不大;我说那店里有卖麻绳的,卡车上也都有,咱俩互助把自己绑到车架上。老杨说再整两件军大衣。就这么定了,怎么也得出去呀,在这儿呆一年可不是开玩笑。于娜娜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听着,我俩喊那司机,问能否让于娜娜挤上去,并告诉他我俩的计划,他说,你们疯了吗?那样太危险了,女孩挤挤上去还能找一找,还要人家愿意挤,今天就这几辆车,你看,那副驾上已经三个了。挤多人也很危险的。我问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必须要出去,实在没办法只能按那计划。司机无奈地摇一摇头。说,有棚的会好一些。老杨对司机说,我们先去准备东西,你再帮我们问问,拜托了兄弟。我们三人就朝劳保店走去。到了劳保店,于娜娜说,我和你们一起,三件军大衣,三顶棉军帽,三付手套。我和老杨看着她,我说,她们会同意挤挤,上面太危险了,我话言未落,于娜娜说,我不愿意和她们挤。我和老杨没再吭声,三件军大衣,三顶棉军帽,三付棉手套。五十米绳子。问多少钱。
店老板夫妻也大致听明白意思了,最后一天了,给一百吧,你们真要这样出去啊。于娜娜抢先付了钱。那老板娘又拿出两床被子对于娜娜说,妹子,送给你们,带上。我们三人又回到车前,司机说,她们说可以挤挤,挤上一人还行。我兄弟的车有车棚,你们真要上。昨天拉了水泥的。车箱里脏得很。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说。老杨已经爬了上去,我看看驾驶室,对于娜娜说,就去挤挤吧,她摇一摇头,又晃晃手里抱的被子,笑着说,有这些,没问题的。老杨露出头,还要设计下怎么绑啊,司机说,我来看。
司机上去车箱,先把一卷布堆在前面紧靠驾驶室,又让他兄弟把另一车上的布拿来,两个人拿车上的绳固定住,拿绳拉了几道,像隔了个房间,说,这样干净多了,你们先上来吧,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杨,于娜娜也把被子递了上去,老杨拉她上去,又拉我也爬上车箱,篷布并没完全封上,还能看得见。
司机说你们看看咋绑咋坐,弄好我把篷布封严实。
我们都穿上军大衣,戴上雷锋戴的那种棉军帽,戴上棉手套,我发现很不方便,没指头那种,又摘下来,我看到老杨也摘下,说 这个没用。于娜娜把一付军被顺长铺到了那卷布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听见她说,挺舒服的,你俩一边坐一个,呵呵。我提着才买的那捆绳钻过拦绳走了过去,蹲下看到黑暗中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在 扑闪,问她,真可以吗?黑暗中老杨说,我看还可以,腰上系住绑到铁架上就没问题了,这会儿穿上还有些热。于娜娜打开了手电,被包裹在军大衣棉帽里的于娜娜只能看见那那双眼睛,我和老杨大笑着,于娜娜闷着嘴的声音传出,笑啥呢,你俩样子也好不到哪。我和老杨在车架上绑好了绳,弄出三个套,人可以 钻入,又刚好可以坐在那简易座位上,把三个包也固定好,我们三人一排坐好,车箱里水泥的味道很大,有些刺鼻。
司机问,弄好了吗?好了就把后面篷布封住了,老杨说,能不封吗?我也说,是啊,有些 呛鼻子。司机说,也行,你们说不封就不封。
车启动了,我们三人坐在一排从未封的车箱尾部看出去,好像是在看一部窄幕电影。随着卡车的轰鸣声。银幕里80K的红色木房上下摇晃着越来越远,远处的雪山也渐渐看不见了。于娜娜小声地说,多好看啊。
我们都清楚路况,随着颠簸加剧,知道开始上山了。窄幕电影放得很快,可我们三人已经顾不上看了,可以想像一下用平底锅煎三个鸡蛋,翻锅时鸡蛋的感受,哦,比那个更难受,其实我们设计的那绳圈还是不错的,而司机给横拦的几道拦绳确实明智,不然向上爬坡的车,立马让我们三人有了坐滑滑梯的感受,虽说腰都被绳套住,随时要滑进窄幅屏幕里的惊恐,吓也能吓个半死,我的脚能蹬住那粗粗的拦绳,右手也能死死抓住距离最近的拦绳,左右的摇摆最悲催,如果没有那圈篷布和雷锋帽,头可能就撞烂了。
我和老杨在两边,无论脚蹬手抓都还能吃上劲,而于娜娜就惨了,中间的拦绳最软,她的脚只能蹬在最近的那排拦绳上,做绳圈时想到这一点,给她做的紧,拦了两圈。她只能双臂也抱住绳子,左右的摇晃让她一下撞向我这边,又一下撞向老杨那边。她不时地尖叫。我抓住了她的棉衣,一晃动,又松开了。
那天没有几辆车,我们车在最后,爬坡到一半一个平缓的地方,司机停下车,跑下来看了我们一下,那师傅和我同姓,也姓王,果然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他怕我们已经飞了出去,看看还在,说要不要封起来,我们三人说不用,已经适应了。他又上来帮我们检查下绳圈,说,你们真可以。
上到山顶我们已经快散架了。我们一定又经过了美丽的圣湖。然而我的记忆里,却一点也没有。我们最担心的爬坡路段总算是抗过来了。
车停下,司机小王又来看了我们,喊我们,我回答,活着呢,就是动不了,老杨那头出了声,活着呢!我捅捅于娜娜,无力的声音,活着呢。
好,那就开到前面宽的地方再休息。司机小王说着又从窄幕中消失了。
休息的地方依然在山顶,小王和他兄弟上来帮我们解开绳索起来,全身都已经僵硬了。当我最后一个爬下车箱,两个司机在大笑,老杨和于娜娜也在笑,我看到老杨和于娜娜也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老杨的脸上都是花的,黑一块,白一块,棉帽已掉了,头发乱刺着,于娜娜挺贼,下车才看见她棉帽里还围了层纱巾,不过全身是灰,样子也很 滑稽。我的帽子也掉了,身上头上出了汗,我用手擦了把汗,于娜娜指着我笑弯了腰,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司机小王笑说,去倒车镜看看。
看到老杨,我知道车箱里的灰扬起,满身满脸都是,我走到倒车镜前,车里的三个女孩怯怯地和我对视一眼,又捂嘴转头去笑。
山顶上短暂休息,吃喝方便之类解决完毕,又要上路了。会遇到的何种状况我们也都有心里准备,毕竟走过一次。下山对我们三人来说最难过的是冷,因为看不见,恐惧反而没有多少。而对于司机就不那么轻松了。
写完这节,我发给若谷,我已经把她当成指导老师了。
若谷说,你还真挺能编,我说你能写小说吧。
我说,编得是否合理?
若谷说,怎么说呢?可能因为是编的,总觉王一不够热度,没看出王一喜欢于娜娜,呵呵。
我说,于娜娜这种为爱敢徒步的女孩你觉得王一敢随便接近吗?接触时间不长,尊重会更多些,如果两人要发生感情,男人不会吃快餐,吃快餐与一定与感情无关。
若谷呵呵笑说,有道理!
十七
当三人再次爬进车箱,司机小王说,还是封起来吧,马上就开始冷啦。
关掉了窄幅屏幕的车箱里一下子黑了下来,车行驶地也平缓一些。
于娜娜问,刚才上坡你们怕吗?老杨说,刚开始确实怕,后面顾不上怕了。于娜娜说,我真得是怕了,我胆子越来越小了。老杨说,那更说明你走出来了。告别过去,即將开始新的人生。
自从进了藏区,老杨说话也是爱拉着长音,用词有点夸张,句尾向上升那种语调。没说完便咳嗽起来。 估计是被灰呛着了。黑暗中三人又嘻嘻笑着。
王一的回忆
对于恐惧,我曾给于娜娜说,让她闭上眼睛,听我描述,开始去想像
你赤着脚走到一个绳梯边,绳梯是用一把把朝上的利刃绑起的,你开始爬梯子,你的一只手放在刀刃上,然后抬起右脚放在刀刃上,向上爬,用力……她一下睁眼浑身一颤,打我一拳,说,我的脚两半了。
那是后来在林芝,我们又聊起有关恐惧话题时,我说给她的。
来的路上,我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我又对于娜娜说,你再想想,一条猛犬对你狂吠,你被绑在柱子上,跑不了,你想想,你是不是在等那一口,于娜娜体会了一下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尽想些乱七八糟的。我对她说,恐惧产生于心里预期,那口真来了,也就那会事,不怕了。
于娜娜说,你的歪理还挺多。
那天翻越雪山,我们在漆黑的车箱里更多的感受是寒冷,是冻,而恐惧因为看不到,反而没有。气温比起我们进来时,的确又冷了很多。
越来越冷,我们虽然都穿着两层棉衣,戴着棉帽,又把屁股下垫的被子也抽出,三人挤做一团,用两床被子来抵御寒冷,依然不停地发抖,而我觉得最冻的是踋,那个解放胶鞋和没穿一样,已没有了知觉,我想到包里还有一双鞋,想拿出套上,太黑也看不见,关键是已不想动了。
既便是在车行驶的声响中,我也能听到牙齿磕碰的声音。前面觉得没用的军用手套,好在跨在脖子上,这会也戴上了。老杨在那头说,你们脚怎么样,我脚冻得不行了,于娜娜说,她脚还可以,你们那鞋可能不行吧。开车前我看她往腿上套了个棉的像足球袜式的东西,我碰下她说,还是你聪明,你套的那玩意还真管点用啊。她说身上还是冻的不行。老杨说,包里还有双鞋,不知能不能套上。于娜娜打开她头上的灯,说,你们拿出来试下吧。
我和老杨都拿出的新胶鞋,去掉鞋带,只能套进前半截,于娜娜磕着牙齿在笑,我看见她头上光不停在晃,知道她是在发抖。
黑暗中我把她搂了过来。她爬在我腿上,依然在不停地抖。
即便隔着层层棉衣,我依然能感触出女性纤细的骨架,能闻到她的味道,那味道让我脑子里闪出疑问,这样的一个女孩竟能独自行走几千公里?我问她独自一人行走时,挨过冻吗?她说算没有,她从乌鲁木齐出发时是六月,十月到金城,冻没有挨上,但她最怕的是爆晒。走川藏线,虽说也过雪山,但在行走的线路上也没挨冻。
我告诉她说河西走廊那一带到祈连山,敦煌到阿克塞,我大多都去过,也有过徒步经历,知道难度,真想像不出她怎么做到的,走出新疆的路段则更艰难,我说你是神女啊。
车的颠簸让我俩弹了起来,我的下巴撞在她头上,棉帽上架的灯硌了我一下,灯也掉了下去。她摸索捡到灯,照亮问我,没事吧,我说没事,她摸了摸我的下巴,微光中看到老杨貌似睡着的样子,我明白,他在装睡。
于娜娜灭掉灯说, 这么颠他也能睡着。又爬下,我说,你也睡会吧。
她问我怎么会去河西、敦煌。我认真地给她讲我是上大学时艺术实践去的。她说,你还真是画家啊。
我们是在雪山踋下见到了光亮。当车停下,司机小王掀开篷布时,我真的已昏昏欲睡。那会儿已经不冻了。我觉得头上还出了汗。于娜娜已经睡着了。我推推她。老杨试图想站起来。又坐了下去。小王喊,冻坏了吧?现在不冷了,给你们把帘子打开了。于娜娜揉着眼睛坐起身,我也想往起站一下。腿没有知觉。于娜娜第一个站了起来。她钻过拦绳,在小王的帮助下下了车。我和老杨缓了半天才扶着拦绳站了起来。
那天路上车很少,也没有迎面来车,跑的算快。停下的位置,离24K的风景区已经不远了。
我和老杨费劲从车厢下来,看见穿着黄色旅行装的于娜娜,还有站在不远坐驾驶室的三个女孩,两个女孩拿着吃的和水。走过来对我们说抱歉,另一个则走向于娜娜。
我和老杨实在也饿了,说着没关系,抓过来就吃,于娜娜只是喝点水,给那嘴巴不停叫姐姐的女孩说,没有生气,没有生气。
我旁边那女孩也不停在说,大哥,对不起,另一女孩给老杨掸着身上的土,老杨还躲闪着,我看着乐起来,说,妹子啊,把这哥哥伺候好,他就不生气了。那女孩还认真地应着。我身旁的女孩拿出块手绢,倒了点矿泉水弄湿,举起手绢对我说,大哥,看你那脏脸,我来给你擦一下。于娜娜听见笑得一口把水喷了出来。我往后躲闪,不用不用。司机小王也笑疯了。
当晚仍然住在了24K。
24K已经没有了我们来时的热闹,只有小王一行的五辆车,好几家铺子也关了门,不过“孙二娘”还在。
走进“孙二娘”家客栈的饭厅,王一看见坐着五六个女孩和几位司机,还有几张没见过的面孔,估计是同车来的人。客栈里人也好像少了,还没看见”孙二娘”。和王一他们一同进门的三个女孩见到同伴便大呼小叫拥抱尖叫,好像在庆祝胜利会师。
王一和老杨领着于娜娜先去后面河边有水处清洗,回来后找了张桌坐下,邀请小王兄弟二人一桌坐,两兄弟说在司机们那边,老杨拉住小王说,这桌都满员了,你俩就过来这边。
饭厅里喧闹起来,四川口音的女孩们高声地嘻笑,喊叫。王一数了下,说,哇,十个啊。这帮女孩够厉害的。看见于娜娜呶了呶嘴,想说什么,但又没说。老杨也对小王司机说。这些女孩儿可是真厉害啊,给小王司机兄弟点上了烟。
你们来了,认识的噻。孙二娘跨过门槛进来。看着王一一桌人。先给小王兄弟俩打个招呼。又看着老杨王一说。你们咋返回来了?没从解放大桥那边走?小王回她的话,他们没的边防证。
孙二娘问吃啥子,这两天没人了,今天可没有提前准备,要现做。里面两桌也在喊叫。小王说你先给他们点吧。
王一问身旁的于娜娜。你见过孙二娘吗?于娜娜摇摇头说,她上次住的前面一家客栈。老杨看着于娜娜说,这可是24K一支花,名气大得很。小王也接话说,是,他姐妹几个在这儿一路名气大得很。
又进门一个年轻女孩,扫了室内一眼,在吧台拿起个本子来到王一他们桌前,小王小声说,孙二娘妹子,王一看着老杨问,小四川追的那个,小王兄弟俩惊笑,你们也知道。
女孩很美,齿白唇红。双颊带着浅浅的笑容,身材娇小,黑发用一块碎花布条随意扎住,像是才洗过,身上穿的也是小碎花袄衣,很是合体,真有点像书上描写的临家小妹或纯情村姑的模样,王一和老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王一小声说,怪不得小四川费大劲追,于娜娜看了眼王一,抿嘴低头笑着,低声说,口水下来了。
孙二娘已点完了里面两桌的菜。走过来看到王一和老杨,盯着他妹子看。用四川话说,你一个人进去墨脱,还领个妹子出来。两个又色眯眯盯着我妹子想爪子?老杨说,看你妹子漂亮嘛。孙二娘又说,我不漂亮?王一说,漂亮,漂亮,风味不同。孙二娘杏眼圆睁,对王一说,旁边坐着个这么漂亮的妹子,还东瞟西瞟,还风味。吃啥子,噢,还有只鸡,有漂亮妹子,还不炖只鸡。王一说那要炖到啥时候?孙二娘道,急啥子嘛,今天又走不了。
也是,老杨说,那就弄点酒喝一下,老杨虽不太会喝酒,但爱拱酒场子。王一看着小王兄弟俩,说,喝点?白的还是啤酒?那就喝点白的吧,兄弟俩说。
酒菜上桌,老杨挨杯倒酒,于娜娜说,我不喝,别给我倒,老杨抬头问,你不是会喝吗?要不给你要啤酒。于娜娜有点害羞说,那天特殊,我平时不会喝酒。王一转头看着于娜娜,说,那天等于已经学会了,要一瓶啤酒,少喝点,复习下功课,别白学了。于娜娜瞟了王一一眼,没再吭声。
王一和老杨到房后的河边方便。老杨对王一说,我看那女孩儿和你有点意思。王一边尿边说,我知道车上你小子装睡,你以为我能干点啥?旁边水池洗了下手,甩着双手说,这于娜娜是个实心眼女孩,可不是个随便人,有性格着呢?去的路上没发现,这女孩还真挺好。
回到饭桌,王一给小王两兄弟敬酒,多亏你们,要不我们三个可就出不来啦,老杨和于娜娜也端杯站起。小王说,你们也算运气好,晚一天可就真出不来了。
王一的回忆
那晚我并没有喝多少,一瓶绵竹大曲我顶多喝了二两,剩下全由小王兄弟俩包干了。
对面桌上十个女孩一直在喧闹,我随着吵闹声时不时看一眼,于娜娜悄悄爬在我耳边说,发现你挺好色。我也悄悄爬在她耳边说,你忘了,我是画家,观察生活是我工作。她又撇撇嘴说,别找理由了。我又对她说。车上我搂着你这么个大美女都不动色心,还能算色吗?她翻了我一眼。于娜娜的那酒也没喝多少,都被那哥俩包圆了。
快吃完时,旁边两桌早开始了麻将,又在血战到底,孙二娘又进来,老杨,小王兄弟俩和她开着玩笑,于娜娜碰下我,说,我去外面走走,我说,一块去。
我和于娜娜走到房后河边,在木廊的长凳坐下,天已完全暗下来了,山已变得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天的深蓝色里嵌着一颗颗星星,有鸣虫在东响西应,客栈的灯光倒映在水里,银灰色的月亮在水中变成了金黄,我点了根烟,静静地坐了好一会,我说,这真舒服啊,世外桃园。
于娜娜定神地看着远方,没有出声。
我问,怎么了,想心事呢。于娜娜说,没有啊,享受这夜色,多安静。
我看着于娜娜笑着说,原来你也好色啊。她嗯了一声,又笑着说,你才好色呢。唉,你有多少个情人,我说,反正还不够一百个,就算上你也不够,她打我一拳,说,算你个鬼。你也喜欢孙二娘妹妹那种女孩吧。我说,那女孩呢,外表对男人绝对有杀伤力,看上去单纯,临家小妹一样,不过我估计在这跟着孙二娘,也单纯不了。于娜娜吃吃笑着。你这人还鬼得很。
我问她,你学过跳舞吧,她说,你咋知道,我说,跳过舞女孩都八字踋,她哈哈笑出了声。你可真会观察,我妈妈是跳舞的,我从小就跳舞。我问,跳新疆舞吗?我学着新疆舞动脖子那样,她笑得差点掉下凳子,我扶她一把,说,乐归乐,别往河里跳。她站起,双手抬起平放在下巴那,做了个标准的新疆舞动脖子的动作,说,是这样,你那是动脑袋,哪是动脖子,我说,太专业了,再来一次,她又做一遍,让我跟她学做,我一做,她又笑弯了腰。
我坐下说,你这么爱笑,怎么前面没发现。她也坐下,说,谁让你这么可笑呢。
十八
饭厅里老杨和孙二娘拉小王兄弟也开桌麻将,老杨说,我不会你们的四川麻将,孙二娘说,你会啥,按你的来,小王兄弟俩有点醉意,说,我们明天要开车,要去先睡,小王回头喊过两个搭车女孩,说你们四个玩。
四人落坐,孙二娘说,咱们娱乐一下,五块十块,又看着老杨说,按你的来,老杨说,那就推倒胡,全国人民都会打的,点炮五块,自扣十块。要的,孙二娘说,点扣到底呗,老杨说行,两女孩也说好。孙二娘问两女孩咋称呼,一个短发女孩说,我叫红红,她叫婷婷。
王一进来拿水,看见老杨上了牌桌,过来看了一眼,听见两个女孩一个红红,一个婷婷,拍下老杨肩膀说,你一男战三女啊,这两姑娘左一个婷婷,右一个胡胡,对面老板娘,你小心连裤衩都输掉。两女孩笑,孙二娘也笑着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一铲三。
王一笑着,又问,睡的房子安排好了吗,孙二娘说,全是空房,想睡那都行,你这么早就急着和妹子睡去,让我妹子给你安排。老杨和红红,婷婷都笑起来。
王一揺摇头,拿了两瓶水转身出去了。
王一坐下打开瓶水递给于娜娜,说,老杨和孙二娘还有两女孩打开麻将了,于娜娜问,你会打吗?当然会,不过不爱打。王一说,你会吗?于娜娜摇一摇头。
王一问于娜娜上学是学的什么专业,于娜娜说,本科学的芭蕾。去英国学的编舞,王一看着于娜娜说,哇,怪不得你刚才一摆姿势我看着就专业,你这童子功加洋插队啊。唉,那你喜欢的那贝克汉姆也是跳舞的?于娜娜说,教编舞的,不提这个了,翻页了。你呢,你老婆漂亮吗?王一笑起来说,你这报仇呢?我刚问你一句,你立马就给我引这来了。于娜娜得意地晃晃头。说说嘛。王一说,反正我老婆和我走一起,别人都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于娜娜哈哈笑起来,说,你是牛粪,你这牛粪还挺有福嘛。王一说,这你都不懂,鲜花只能插在牛粪上,才会鲜艳,你没见漂亮女孩最终大多找的是丑男人,这也附合进化论,让人类品种更优化,更好看。你这么好看,找个好看的肯定没结果了,最终你还是要找个像我这类牛粪。于娜娜看着王一说,你真能胡诌。
孙二娘的妹妹走了过来,笑嘻嘻对王一说,她们说你们要休息,让我给你安排房,跟我来吧。王一去前面拿来两人的包,跟着孙二娘妹子走,孙二娘妹子边走边说,我们这里没有大床,都是窄床,王一一听忙说,要两间,孙二娘妹子回头看眼王一说,不住一起啊?王一说,闹矛盾了,分居。
还是上次住的那种房,上面联通,孙二娘妹子打开两间房,说,就这两间吧,热水厨房有,你们休息吧。
王一看着孙二娘妹子的背影,说,还真挺单纯啊。于娜娜伸过头看着王一的脸,动心啦。
你困了吗?王一问,于娜娜说还不困。王一走进房间往床上一靠,说,那就过来聊天。
于娜娜上下看了下房内说,这比上面那家还好点,又看看床上,用手摸摸,说,比那家也干净,也坐到床上。
王一说,你们不是都有睡袋吗。我看三个香港人,小赵都是用睡袋,我和老杨睡那大通铺,那被子,天亮了我都不想看。
于娜娜说,你俩是够奇怪的,什么都不准备,就敢徒步墨脱啊。
王一的回忆
那天我和于娜娜聊到挺晚,我说。你就拿出你的睡袋睡在这儿吧。这地方都是穿着衣服睡的,放心,安全着呢。我不会侵犯你。
由于老杨身份的原因。我们俩不可能给别人过多介绍自己。但那晚我给于娜娜说的相对有点多,我没有提老杨,但告诉她我上学是学油画的。毕业后分配到大学当老师。然后下海做生意。画很多年没画了。现在生意也不想做了,又想回归去画画。我避重就轻地说着,她听得很认真,可能也认为我很真诚。
第二天我们告别了孙二娘,就直奔波密。幸运的是,又来了一辆给孙二娘们送货的车, 我们终于没有再坐卡车车厢 ,三人挤在驾驶室副驾,打了半夜牌的老杨睡的像死猪一样,只是途中涉水路段下车醒了两次,我几乎是一路抱着于娜娜到了波密。
走出了墨脱,舒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一直延续到现在。
从在少泉的画室初议墨脱行后,我脑子里酝酿了一段时间,初次提笔是在2015年,但也只写了个开头便停下了,我觉得真要写成个游记之类的东西,好像没什么意义;画那时也画过几幅,画香港大佬那幅肖像在美术馆展过,曾有观者问我,这画的谁?我只能答,一个香港人,可这和墨脱有什么关联?我总不能站在那里给每个人讲这个故事吧。我很想用搜集的资料去画出墨脱之行,可我确实找不到表现形式,也就不再去想。
2006年以后我已常住在南方,扔下多年的画笔又重新拿了起来,并醉心于油画的技术,虽已成了闲人,却每日忙碌,我画的人物较多,找模特自然是很难的事,画过去的照片资料是最日常的工作,墨脱的那些资料自然也画过一些,不经意的也画了二三十幅。
我越来越感觉到绘画或文字终归是技术,表达工具,不同方式而已,纯技术而言,只有个别在塔尖上的天才,能将各类技术本身的魅力发挥到极至,而那极少数,基本还不是正常人。我记不清叫什么名的小提琴大师,他的手其实有残疾,而只有那残疾的手才有那么神奇。绘画里也有人做到极至,那手上的神经分布估计也与常人不同。各种行业多是如此,令你惊叹的能工巧匠非凡的技术再刺激神经,也终究是因技术所造的产品流传于世。而文字、绘画,大多更具感染力的终将是艺术作品,如梵高,多不是技术而是作品的激情感染人。术可求道无边。
我一直喜欢看体育项目,而我对人本身的技能能展示到极限的项目感兴趣,如足球、篮球、田径 、拳击搏击等,而对借助工具的,工具功能占比越大越没兴趣。我从来不爱看科幻的东西,我母亲是物理老师,家里不乏有各种科学杂志书籍,可我从来没兴趣看。可能像我这类喜好者,缺乏想像力,只是对经历过的事有感觉。我想,去发现小孩子的兴趣方向是不是也会这样。
去年年尾,我整理画作,发现有关墨脱的竟也画了有不少,现在的网络真是好东西,在早已不用的微博里找到曾写过的那点文字,读了几句,觉得要想记录这次出行表达感受可能还得写下去。
自打学会用微信,成了大多数独自一人整日窝在画室的我与外面联系的途径,我也当成了记录工具,对我这种懒人来说,真是个好玩意。我并没有告诉老杨我在画或者写墨脱行,当他通过微信看到我发的内容,也被激起了回忆,帮我理顺那些记忆碎片,毕竟十五年了。
画过画的人都明白,同一景物,视角不同,结果亦不同,正面、侧面、背面、仰视、俯视,物还是那物,景却是另景。而每一个人经历不同,所处空间不同,思维亦不同。有朋友曾给我出主意,让我口述找人帮我写一下,最近我写了这点发现行不通,真找一个有水平的搞文字的写,那文字哪里像是我写的,和我画的又岂能关联?
能写到出墨脱,也缓口气。
我又把写好的发给若谷,她看后发了几个表情。
若谷说,这两节写得好,真的把于娜娜拽到王一这了,自然,真的好像是那么回事,我看了两遍,都笑出声了。你真的是可以写小说。
你会让两人怎么发展呢?
我说,我是按照你给的方向去写的,其实也都是真人真事,我得把于娜娜编成至少让我喜欢的类型,我找了个模板,又把路上遇到的一个因为失恋而徒步的女留学生的事合到一人身上。那些小情节也都是生活中经历过的,只不过乾坤挪移,移到一起罢了。
若谷说,好一个乾坤挪移,看来丰富的人生经历真是写作的源泉。
实际上老杨给我描述墨脱时,他讲过从派乡那头可以进去,进墨脱有几条路,派乡是很多徒步者选择的进入线路,安妮宝贝那本书写的线路也是那条,老杨曾到过派乡,见到过马帮,也听到过一些故事。
老杨的回忆
记得下午的时候,我们到了派乡。这是一个因转运物资而生的一个小乡镇,一条30度倾斜的街道,一头是通往墨脱的小道,一头尽头是雅鲁藏布江,记忆深刻的是江中有一个小岛,小岛上有个水葬台。
在大街上闲逛,碰见一个四川人,他开了一个伐木厂,和弟弟一起来到这里做生意,有一次弟弟过江的时候被大水冲走,他在下游平缓处打捞弟弟,没想到打捞上八个人都不是弟弟,从此兄弟倆失散,他可能从雅鲁藏布江到了印度的恒河。他说今天下午没事,带我去大峡谷去看南迦巴瓦,坐在他的摩托车上,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山脚下,这时大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我们默默祈祷,过了10分钟左右云散开了,南迦巴瓦露了出来,像一个直插云霄的长矛!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雪山,第一次!不过二分钟后,南迦巴瓦雪山又被大雾笼罩。
美好的东西总是很短暂,听他说许多人到这里为了一睹南迦巴瓦的真容,住了一个多月也没遇见,看来我们是幸运的。
回去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看见小镇周围的草地上有几个马队,马群吃着草,也没人看管,太阳的余晖下,感觉非常美好。晚上我到一个茶座和一个藏族小伙聊天,说他有六匹马,长年在通往墨脱的道路上运送货物,他们村庄每户人家都有马。马帮的收入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村上有100多匹马。有一次在运送啤酒的路上,他的一匹马掉入悬崖,他想这下完了,继续走吧,在山下面抬头看到自己的马架在了悬崖的树上,他赶紧叫一个马队帮忙,解下10个马的缰绳绑在一起,把马从悬崖上救了上来,那马居然只是头上蹭破了一点皮,打破了二瓶啤酒,小伙说这马的命真大!听完小伙讲述马帮的故事,我就回木板房睡觉了。
早上5点多的时候,听见马铃的声音,马帮开始装运货物,5点半马帮一队一队的出发,赶马的声音和马的铃铛声此起彼伏,这是我见过阵容最大的马帮。
这是老杨前几天微信中回忆写的。也正是他动议我们墨脱之行的起因,而那时我连墨脱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而老杨也只是去到墨脱门口,在成都老杨给我描述,对一个全无概念的人描述,无异于对牛弹琴。
又回到了波密,三人仅停留了一天。又住在那家青年旅社,由于开始封山,旅社也没有几个客人了,于娜娜说她还住上回三楼那个房间,因为可以看见雪山。老杨电话联系了部队的朋友,对王一说,人在,咱们明天就乘班车前往。
到了林芝,已是下午,天气挺热,王一和老杨只穿着单层运动衣,而于娜娜的旅行装去掉了棉夹层。
的士很快将三人拉到一个有卫兵站岗的大门前。老杨打通电话,一个漂亮的女军官走出大门,老杨迎上前打了招呼,又介绍了王一和于娜娜,老杨说,这是吴干事,女军官说,叫我小吴就行。她对老杨说,你说不住我们招待所,我在旁边宾馆给你们登记好两间房,说话着手指着方向,两步路,我领你们过去。
小吴和老杨在前面走,王一和于娜娜跟在后面。身着合体军服的小吴精神地走着,黑色皮鞋在水泥路面上碰出有节奏的声响。于娜娜问王一,是老杨女朋友?不是吧,朋友。王一说。
宾馆不大,但很干净,对于三个刚从墨脱出来的人来说,已算是豪华。房间在二层,老杨和王一一间,于娜娜住在隔壁。女军官小吴说,怎么样,房间还可以吧?老杨又拉长语调说,非常好。非常满意。小吴又说,你们先休息一下,我一会下班过来领你们转转,再一起吃饭,呀,你怎么留鼻血了,快快。王一转头看,老杨的鼻子正在流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鼻子。没摸到血。却看到自己的手指胀得圆滚滚的,像五根火腿肠。咦,这是怎么回事?王一伸出双手,两只手都一样。小吴看见说,呀,你俩这是高原反应。哎,那女孩小于呢?是不是也有反应?于娜娜放下包,从隔壁房间跑出来。先看看王一的手,又看看自己的,小吴也上下打量于娜娜一番,我好像没什么,于娜娜说,老杨已在洗手间处理完,鼻子上插着纸卷使劲仰着头,说,这咋到这才反应。小吴说有些人是这样的,因为从高海拔到了林芝的低海拔,一下适应不了,你们先躺一会,不行再说。我先去上班,又笑着对于娜娜说,还是你厉害。我先去上班,等会儿见。皮鞋声又响起,小吴挥挥手,急步下了楼梯。
十九
王一很快睡着了,女军官小吴来敲门时才醒,他发现自己的手又恢复正常了。老杨的鼻血流了几次,也止住了。
小吴说,可能还会反复,适应有个过程。
就在王一呼呼大睡的时候,隔壁的于娜娜给他父亲 拨通了电话。告诉父亲自己很快回去。父亲在电话那头哭了。于娜娜在这头也哭了。
于娜娜每过几天会给父亲通电话报下平安,最初父亲常劝她放弃,后来也不劝了,当听到女儿要结束在外漂泊回家,顿时泪奔,而于娜娜听到父亲的哭声,也流下眼泪。她没有全部告诉父亲自己的决定 ,她知道父亲一定不会同意她再去英国,她想见面再说服父亲。她爱自己的父亲,但不愿在那个家里长呆。可能因为与母亲的感情太深,她始终无法从心理上接受那个新家,从上高中开始,她只有周末回去,而考上外地的大学后,和父亲的交流途径基本上是通过电话实现,她甚至从心底里埋怨使她和父亲之间无法回到像儿时那样亲密无间亲情的那个新妈,新妈对她很好,但和她在一起时,总会想起自己的母亲,心便总也贴不上去。
她过电影般的回想自已一年多的经历,回家,做出这个决定实际上自己同样期盼很久。
王一的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于娜娜起身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她用纸巾擦了下眼圈,又对着镜子里自己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回应着,来啦。
王一进门就看出了异样,嗯,好像哭过。怎么了?于娜娜笑着说,没事,给我爸打电话了。哦,那就好,走吧,小吴来了,等着呢。王一说。
你手咋样,让我看看,好像火腿肠。那会儿我都想笑,于娜娜说着拿起王一的手,咦,好了。
老杨和小吴已到了过道,王一也走出门,对于娜娜说,把房卡带好。
女军官小吴就在军队招待所工作,她在这里已工作了两年,对林芝很熟。边下楼边说,你们饿不饿,要不饿就先带你们在市区走走,看看我们林芝的风貌。
王一的回忆
春赏桃花,夏沐林海,秋观红叶,冬享阳光”
从远方赶来,遇到藏地的温柔,神明将温柔与色彩带给林芝。
林芝,是从粗粝、野性的世界中走出来的女子,不施粉黛却自然流露的温柔,有时让人觉得亲近,有时却觉得只可远观。
她让人看到了藏地的那抹“江南”
这都是我看到有人赞美林芝的句子。我在那趟去西藏之前连八一和林芝是指一个地方都没搞清,在小吴那里知道林芝古称工布,我倒是觉得这名字貌似听过。
小吴非常热情,一边走一边介绍,她是陕西人,但普通话很标准,说话不紧不慢,不仅介绍的清楚,而且还插几句注解,我心想部队来领导可能她做过引导吧。而且看的出,军人在这里非常受人尊重,街上见到的无论汉族,藏族人见到穿军服的小吴都很客气。真是军民渔水一家亲啊。
那天我们吃到了真正的松茸,也知道了八一的机场每天大量的松茸运往日本。她领着我们逛市场,也让我知道了大部分市场上出售的天麻是萝卜做的。
小吴就住在军队招待所大院,那天吃完饭,我们往回走,一路欣赏林芝的夜色。
于娜娜要去看机票,小吴说离我们住不远的一家星级宾馆门口有一家,说要带我们去,我说太晚了,让老杨送你回去,我陪她去就行,小吴说好,又说,这两天周末她不上班,带我们四周玩玩,对于娜娜说,你订过两天的票,玩两天再走。两个人拉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我陪于娜娜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我看着天空,想说句赞美的词,可脑袋里想不出来,便说,看,这天空上的云飘乎不定,各种图案,绝对值废脖子仰望。于娜娜好像揣摩到我的心思,看着我笑着说。你这会儿应该是想拽文说句诗呀词呀的吧,怎么连废脖子这种词也整出来啦,哈哈哈。我说小时候就没好好读书,除了白日依山尽就没记下两句。这会儿想拽文也实在拽不出来啊。
于娜娜订了两天后去乌鲁木齐的机票,是经停成都的。售票处是在酒店大厅,旁边开着几家店,有卖古玩的,也有卖土特产的,还有卖时装的,于娜娜在订票,我一个个店瞎溜达。于娜娜订完票过来找我。我正溜达到那时装店。店里胖胖的老板娘招呼我进去看看,说看给家人买点什么带回去。于娜娜进门。有件红色带点民族风格的长裙挂在哪儿很显眼。她走过去看,又用手摸摸,我问,订好了?她说好了。她说这好看吗?我说挺适合你。胖老板娘打量着我们两人。说给女儿买一件嘛?于娜娜扑哧一声笑出来,捂着嘴把衣服挂好。对我使了个眼色,走吧,老爸。我看了一眼老板娘,走了出去。
于娜娜在门外笑弯了腰。等我走到跟前,搀住了我的胳膊。我说这胖女人脑袋里飘着拖鞋,什么眼神。她止住笑,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脑子进了水才能飘起拖鞋。她又哈哈大笑。
酒店大厅的一角是个咖啡厅。我说咱们过去坐会儿吧。她说好啊,我好久没喝过咖啡了。
我们坐在藤编的圈椅里,要了两杯咖啡。咖啡区昏暗的烛光从不知是真假的绿植中透出,不远处露出的人头也成了黑红色剪影。背景音乐低唱着英文歌曲,好像是爵士乐。
虽然我曾常年在宾馆里包房住,经常坐在酒店咖啡区或茶吧里约客或打发时间,甚至有时连中午觉都在那里睡。但对茶对咖啡,其实我都是个门外汉。那些讲究,细节我一概不懂,也从不上心。我看于娜娜慢慢品着咖啡,一副很在行很享受样子。昏暗的光线中,她的脸型轮廓很好看。我探身趴在圆桌上对她说。你这资产阶级臭小姐的样子,绝对没有人能想到你是从墨脱走出来的。她说你也一样,肥头大耳的样子更不像从墨脱走出来的。于娜娜跟我处了两天,不仅话多了,而且也开始学着我胡说八道。
我问她,那会儿给你爸打电话说什么了,怎么还伤心哭了?她说,我给他刚说我要回去了,他就哭了,惹得我也哭了,想他了呗。我说那你还要去英国,一年多没见了,回去就好好呆着吧。她给我讲起了他和他父亲之间的往事,嘴巴说着,脸上始终带着甜甜的笑。
我们坐到了咖啡区 ,要打烊才离开回宾馆。
我打开房门,老杨已在里面躺下。老杨说,你把人家女孩儿骗哪去了?我说买完机票坐那儿喝咖啡聊天呢,老杨说我看你喜欢上这女孩了。我说好像有点。再有两天就走了,喜欢也白喜欢。哎,这小吴是啥情况?老杨说没啥情况,我上两次来过就住在这,也是找的她,朋友给安排的。她不知道你的事吧,我问。老杨说,她不知道。
我给老杨讲了于娜娜决定回去,下午给他父亲打电话的事。又说,你没发现自从她做出这个决定,人一下变了, 变得开朗了,爱笑了,像个小姑娘样了,也可爱了。我又说,去的路上,一是误以为他是小赵媳妇,二是看她死气沉沉地也不说话。我都没怎么看过她几眼,也没觉得她多好看。这变化简直判若两人。
老杨说,是啊,我也觉得是。心里装着事儿,压力太大,能把一个人变个模样啊。
那晚我和老杨从于娜娜聊到了他自己,又聊到了三个香港人。老杨很有感触地说,这趟墨脱行真是让我想了很多,也许有些事真该重新思考一下了。
老杨后来回忆说
于娜娜这个女孩的事对我触动很大。我眼看着她从一个一言不发,挺偏执的人变成一个甜美女孩,压力让人的改变能有这么大,我真不知道我变成了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墨脱路上所见所闻,让人觉得活着不易,活着真好。那些马帮,还有那些淘金女孩,他们虽苦,却很快乐,轻松,人还是活简单些好。
第二天一早,小吴就来了,真接在宾馆餐厅打电话到房间,叫老杨他们下来吃早餐。
三人走进餐厅,看见穿了一身桃红色运动装的小吴,与昨日穿军装不同。少了分英气,多了分艳丽,于娜娜也换了身白色的运动装。两个女孩一见面,互相夸着对方漂亮,眉开眼笑。餐厅的早餐是自助的。品种还不少,边吃着小吴给几人说着今天的计划。王一说,人家小吴到底是军人,计划性就是强。玩都安排得这么祥细。小吴喝口粥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们两个游戏人生的家伙。我都听说了,全世界只有你们俩个敢那样去墨脱,哈哈。接着又说,你们也真是胆子大,就我们的兵站,也在墨脱路上牺牲了不少战士。转头对于娜娜说。你也真厉害,看不出你竟敢跟着他俩坐卡车车箱翻雪山,你比我们女兵还厉害。说得于娜娜脸红了起来。
林芝的周边有很多景致完全像是到了江南,对于刚从雪山上下来的人,感觉到了极大反差,若不抬头远观到雪山,完全想不起还身在西藏。王一依然使劲拍照,两位美女一红一白的衣服色彩也常常在镜头里闪现,成了画面构成中的重要原素。
一行人登上了一座小山,能看到林芝的全貌,小吴说这是比日神山。
这是一座西藏原始苯教推崇的神山,据传当年佛苯相争时最先出来反对佛教的苯教徒阿穷杰博曾与莲花生大师比试法力。莲花生大师到达雅鲁藏布江与尼洋河交汇处时,凭借法力调集狂风试图将村庄和树木全部吹倒。阿穷杰博则以巨石压住树木才使得灾难得以幸免。接着两人又在比日神山山脚的古鲁村斗法,莲花生想彻底摧毁苯教,于是试图将比日神山推入尼洋河,在阿穷杰博的阻拦下均告失败。从此,工布地区的苯教得以保存。
几个人叹服小吴丰富的知识和精彩的讲解,目光顺着小吴的手指引望去。看,那就是泥洋河。
正值林芝的秋天, 五彩斑斓的树林,碧绿的峡谷,满目的冰川雪山。泥洋河澄澈的河水映照着碧蓝的天空,蜿蜒流淌在金色地毯般的大地上,金黄,碧蓝,洁白,色彩交融在一起。尼洋河在藏语里面的意思是神女的眼泪。小吴激情讲述着,这应该是林芝秋天的代表作了。
王一的回忆
半山腰有个自然博物馆。里面的蝴蝶标本吸引住了于娜娜,她一个个挨个看,赞叹着,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小吴领着我们继续参观,她停在那些橱窗前不再跟随。
林芝的周边其实更美。岸边的灌木丛,金色的农田,还有那马群和羊群和红色的湿地。有人说林芝有被上帝深度美颜过的绝景,我觉得此话也不虚。
在非常有名的大柏树那里,我看见有一个藏族的老太太在那里晒太阳,老太太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一身深色藏袍与身后与强光下的白墙形成的画面颇有些神秘,我便跑去拍照。老太太很凶地用双手击掌,表示着抗议。跟在我后面的于娜娜吓得先跑了。
我已连拍几张,转身追上于娜娜,说, 你跑什么?老太太又吃不了你。于娜娜这才停下脚转头对我说,从墨脱出来,看见穿民族服装的老太太,我就老想起下毒的老妇人。谁让你们老说呢。她严肃的样子,和略带惊恐的表情,让我哈哈大笑。
我们走回到大柏树那,我对还在研究柏树的老杨和小吴说,去村庄里看看吧。
我们顺着路往下走,不远有个院落,小吴说,那里面是卖红豆杉和墨脱石锅的地方。
红豆杉又称紫杉,也称赤柏松。是国家一级珍稀保护树种,也是世界上公认的濒临灭绝的天然珍稀抗癌植物。
小吴说,红豆杉是第四纪冰川遗留下来的古老树种,在地球上已有250万年的历史。由于在自然条件下红豆杉生长速度缓慢,再生能力差,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世界范围内至今还没有形成大规摸的红豆杉原料林基地。
墨脱石锅已经见过,而红豆杉却头回见,我们稀奇的欣赏着用红豆杉做的各种物件,我买了两个杯子,对于娜娜说,这个送你亲爸,另一个我这假老爸用了。于娜娜说声讨厌,接过杯子又说谢谢。
二十
王一对几座藏式建筑产生了兴趣,围着走来走去,不停拍照,小吴问,这些房子好看吗?王一说,好看,好看。你看这些房子的装饰图案多好看,色彩鲜艳但和建筑整体搭配的多和谐,你再看天然石块砌的那墙,那个技术很牛啊,再看朝向,都向南,窗户都那么小,墙体这么厚,可能是为了保温。小吴说,可以啊,观察得挺细吗。听说你是画画的,怪不得对这个有兴趣,你也不带上画具,来我们八一写生。王一说,为什么叫八一,一会林芝,一会八一,我都有些糊涂了。小吴说,好吧,我给你讲讲吧。
八一镇原名“拉日嘎”,60年代以前,这里还是一片野兽出没的乱石滩,只有两座小寺庙和几十户人家在此生活。1951年西藏和平解放,人民解放军开始在此修路筑桥、建设城镇,周边的村民慢慢迁居到这里,“拉日嘎”渐渐成为西藏重要的交通枢纽。
为了纪念人民解放军对“拉日嘎”城镇建设的贡献,林芝人民把这里改为八一新村,后改为八一镇。
八一镇是林芝的政府所在地。明白了吗?小吴看着王一问。
哦,是这样。那就是说,古代时这叫工布,啥时叫林芝了?
小吴笑着说,你还挺好学嘛,老杨和于娜娜也在一旁听着。
林芝在吐蕃时称为工布地区,包括今林芝、工布江达及米林等县。最初它被普遍地认为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非流放与逃难者不往。但位于雅鲁藏布洒套和尼洋河谷(后者为雅江中游三大河谷之一)一带的工布地区却有着优越的农耕和居住条件,以及丰富的森林及铁矿资源。
吐蕃早期,三个显赫的流亡者(止贡赞普的三个儿子)使工布等地进入了吐蕃历史。
工布,现今一般指西藏东南部以林芝为中心的,工布江达和米林三县区域,这一带是青藏高原少有的森林地带,工布的意思就是四周高地,中间低洼的地方。卫藏藏族里非常特别的一个分支就是,林芝工布人。
哎呀,实话告诉你们吧,我都是硬背下的,有些我也搞不清,你再问我可露馅儿了。小吴看着有些惊讶的三人嬉笑着说。
王一竖起大拇指说,能背下也很牛了,你可真厉害啊。老杨问,你背这些干嘛?小吴说,工作需要呗。于娜娜睁圆眼睛说。姐姐你记忆力也太好了吧,我听都没听明白。小吴又说,其实好多我也不明白,工布服装特别漂亮,明天我带你们去看工布服装吧。
索性我就再给你们背一段吧
相传在700多年前,工布地区是一个藏族部落,藏王名叫吉布,因他统治的部落昌盛无比,藏族农牧民十分爱戴这位藏王。有一年部落遭到外袭,吉布藏王亲自统率大军前去抗御。临出师前,各村寨的农牧民前来送行,大家手拉手围着篝火跳工布舞。藏族老阿爸阿妈不顾年高体弱也赶来为藏王敬上酥油茶、青稞酒,献哈达,祝愿藏王御敌取胜。一个月后,战士们凯旋归来,然而吉布藏王却不幸为民族捐躯了。民众们悲痛万分,佛徒攫起佛珠、摇起转经筒、吟起经文,祈祷藏王神灵超脱。在殓埋吉布藏王时,几位老阿妈依据他被敌人砍掉头和四肢的遗体,用自己织的氆氇,一针一线地为藏王缝制祀服。 为了纪念吉布藏王,后来全部落男女老幼都穿上这种奠服,取名为"工布服"。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工布服的实用性,逐渐在民间盛行。工布服在工布地区已流行700多年,而始终未被其他奇装丽服所取代。
刚背完,小吴自己就哈哈笑了起来,说,献丑了。
三人听得鼓起了掌,王一说,好好好,这应该去看看。
王一的回忆
第二天,小吴开了一辆车,带着我们三人去玩,还说,你们俩伤都没好,明天娜娜走了,你俩就好好呆着,别乱跑。我带你们去医院看看,养好伤,别落下后遗症。
周末的两天时间,被小吴安排得很紧凑,我们都赞叹说,部队还是锻炼人。
两天的相处,己让小吴和于娜娜成了好姐妹,于娜娜临走前的晚上,小吴说要给妹妹送行,请大家吃火锅。
小吴提前定了间包房。回来后去放下车,便来宾馆一起去吃饭。
去火锅店的路上经过一个热闹的集市,小吴说这里晚上就是小吃街。又介绍说林芝的美食除了西藏一般常有的酥油茶、青稞面、奶渣糕、酸奶等还有很多地方的特色美食,包括:巴河鱼、藏香鸡、鲁朗石锅鸡、藏香猪、手抓羊肉、手掌参和土制血肠等。不过有些你们不一定习惯,娜娜想吃火锅,咱们今天吃四川火锅,这家很正宗,是成都人开的。说着又拉起于娜娜的手说,咱俩先去前面买点可乐,酸奶,火锅店里面的贵。
那家火锅店真不比在成都吃的差,大厅里爆满,进到包间,装修的也算不错,还点缀着不少藏式风格饰品,进门时,王一看到门上的标牌,墨脱房。
老杨读着墨脱房,又用拉长音的语调说,你看咱们小吴,多有心啊,这包间订得意味深长,太感谢了。
小吴说,你们的墨脱之行不易,我特意订了墨脱房,尤其娜娜,女孩走墨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于娜娜有些激动地拥抱小吴,谢谢你,小吴姐。
那天小吴几次说到于娜娜徒步墨脱的事,还特意带了一只红酒。席间,小吴给于娜娜敬酒说,我做为一个女兵,也没有勇气去徒步墨脱,更别说你这么个看上去柔弱的女孩从新疆一路单枪匹马来到西藏,真地佩服你,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
军营的生活让小吴英气,干练,她性格爽朗,阳光,看的出,她真的是被于娜娜行为感动了,喜欢于娜娜。小吴说着,竟也有些激动,于娜娜也被感染,两个女孩又拥抱在一起,还抹开了眼泪。
王一和老杨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王一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为你俩姐妹情干一杯,端起酒杯起身。老杨也起身说,咱们也为墨脱行,为友情干一杯。
平静下来之后,小吴说,我是被娜娜感动了,因为在部队,我做过宣传工作,知道有多难。去过墨脱的有多少人,边防卡有数,真正从外面来徒步进去墨脱的没有多少人。你们都很勇敢。
于娜娜说,以前要说徒步,我自己也觉得我怎么可能,可真一旦做了,就觉得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姐姐你们军人才真正是勇敢,.我只是为自己,而你们就不一样了,是付出,奉献。
老杨端起杯,说,咱们敬下最可爱的人,小吴开心的与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王一说,这次墨脱之行,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都知道西藏自然条件艰难,没来过的人,怕的多是高原反应,担心身体难以适应,其它的也不知道多少。这次走进墨脱的路上,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如此频繁的谈论生死,才知道竟然今天还存在着马帮,这种在我的概念里只存在小说里的行业,更想不到竟然与他们同行,同住,我头回知道了墨脱,还有与世隔绝的门巴人、珞巴人。真是开了眼界。
老杨接着说,是啊,这一路的人都是每天行走在生死边缘,在这路上,无论是什么人,到是很公平,你有多少钱,多牛的身份,面对的是同样的风险,那几个香港人,还有我们和马帮同睡在一个大通铺上时,没有高低贵贱,人人平等,在生死面前也是人人平等,这些感觉,不到那种环境里根本无法体会。
小吴说,看来你们这次没白来啊,收获很大嘛。
王一看了一眼老杨说,是收获挺大,认真想想,我们平日认为的许多难事,在这算个屁,人最大的事无非生死,多难的事只要活着就还能想办法解决,咱们来此一行,也算被洗礼一回。你看娜娜,进去路上和出来后的完全两个人,洗礼过娜娜多可爱。说着又端起杯,为墨脱的洗礼干杯。
王一的回忆
那晚的晚餐,让我们都有些热血沸腾,后来小吴说,咱们去尼洋河边走走吧。又对于娜娜说,明天我送你去机场,我已请好假。又拉住于娜娜手说,真舍不得你走。于娜娜也说,我会想你的小吴姐。
几天的相处,聪明的小吴看的出我喜欢于娜娜,也看到于娜娜爱和我说话。在泥洋河边散步,她有意和老杨走到了前面,还拉开了距离。
我对于娜娜说,明天分别,不知道以后还会见面吗?于娜娜笑道,你会想见我吗?可能很快就把我忘了吧。我说,怎么会,别说是你,这趟墨脱路上遇到的人可能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你我也算有过生死同行经历的啊。
于娜娜过来挽住我说,嗯,我也不会忘。我会想你的。
我自然明白小吴的心意。对于娜娜说,咱们坐会儿吧。那有个长椅。
于娜娜说,你腿怎么样了,是不是又疼了,我说还行,坐车又没走多少路。于娜娜又说,听小吴姐的话,最近别跑了,治好了再说。你们后面还准备去哪?
我坐下说,我们这回都是老杨在安排行程,我不操那心。于娜娜说,你可心真大。
我问她,真的回去就要出国?于娜娜停了会说,我得做通我爸的工作,还要联系下那边学校,才能决定,我想尽快过去。
我对于娜娜说,昨天你说和你父亲通话他哭的事,我感觉你父亲是很爱你的,可能你因为和你母亲感情深,对于你父亲再婚产生了误解。她看看我说,是的,我早想明白了,那会儿年龄小,总觉得他不要我了,其实是我太自私,他有权力让自己幸福,我不应该那样想。
我拉过她的手说,你这样想就对了,就像吃饭时我说的,不能白走这一趟。于娜娜看着我说,你那句话说的真好,墨脱的洗礼。谢谢你。
于娜娜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接着说,咱们走吧。
第二天早上,小吴来电话说在楼下餐厅见,吃完早餐就出发。我们下楼,路过胖女人的时装店,我又看见那件红裙,我对老杨和于娜娜说,你们先进去,我门口买个东西,马上来。
我进时装店买下那条红色长裙,让胖女人包好,她边包边说,你女儿很漂亮,这条裙子就像给她订做的,你这爸爸当的不错。我看着她装进手提纸袋,递给我,出门时,我对她说,你需要加强眼力学习,否则影响生意,要不就学会别乱猜,那是我老婆。她的嘴成了0型。
进去餐厅看见小吴已到了,正在吃,见我便说,快去拿吃的。于娜娜问,你提的啥啊。我递给她说,红裙挺合适你。便去拿吃的。
我和老杨没有去机场,因为小吴说她送完于娜娜直接去办事,她是计算好时间请的假。
在停车场,我拥抱了于娜娜,她又对我说谢谢,并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可别不接。
小吴起动了车,对我说,好了,我负责送到,我相信你俩还会见面。
下午,小吴带我们去了部队医院,医生说老实呆上些日子就好了,积液慢慢吸收,开了些外涂药。老杨的指甲还好没掉,已经好了很多。不过那些天老杨还是时不时流鼻血。
.小吴说,你俩听医生的,就好好呆几天,养好再按你们的计划走。我说,谢谢,又问老杨,咱有计划吗?老杨一本正经说,咱们再研究。正在开车的小吴说,我真服了你们,唉,察隅你们去了吗?那很漂亮,这个季节特别适合去。
我说,谢谢,又问老杨,咱有计划吗?老杨一本正经说,咱们再研究。正在开车的小吴说,我真服了你们,唉,察隅你们去了吗?那很漂亮,这个季节特别适合去。
写完了这节,我又和若谷讨论。若谷说,于娜娜和王一进入状态了。我觉得如果说走入墨脱是入世,而走向丽江则是出世,于娜娜和王一发生感情甚至走到一起都是合理的。出世嘛,又回到世俗生活,儿女情长。唉,你不如搞成上下两部,你要是有耐心,一部墨脱的洗礼,出世,三个主要人物被洗礼后,又入世,洗礼之后的变化,会产生怎样的生活。
我一听,晕了。说,那太长了吧,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可以按此思路写,但上下就算了吧。
若谷笑说,那看你怎么了演义王一和于娜娜的故事了。
二十一
接下来的日子,王一和老杨在林芝过着修养疗伤的日子,小吴常来看他们,有时也在附近一起吃饭,聊天。
和小吴聊天,让两人了解了很多有关西藏的知识,对于察隅,小吴也进一步作了介绍,察隅县的气候独特而且复杂多样,由于南受印度洋暖湿气流的影响,北有德姆拉雪山天然屏障保护,气候既有青藏高原的特色,又有自己的独特之处。独特的亚热带气候,造就了察隅“一山有四季,四季不同天”的神奇自然景观,赢得了察隅“西藏小江南”的美誉。
察隅是位于西藏东南部的一个边境县,与印度、缅甸接壤,东南靠近云南,东北连接昌都,察隅人口3.1万,地域面积3.1万平方公里,平均算下来差不多每平方公里只生活一个人,算得上是地广人稀。察隅县北部的伯舒拉岭德姆拉山作为天然屏障阻挡了南下的冷空气,印度洋暖湿气流按着察隅河、澜沧江、怒江的河谷持续不断北上输入,造就了察隅县得天独厚、与众不同的气候。
王一的回忆
2012年前后,藏区旅行户外圈口耳相传,有一天新的进藏线路横空出世,这条线路景色优美、沿途自然风光秀丽、人文保留完好、充满了越野元素、自驾体验极佳,这条线路就是后来被称为进藏第八线(现如今已经更名为滇藏旅行新通道)的丙察察,丙察察这个线路名称的由来也很简单,线路起点云南的丙中洛,中间点西藏察瓦龙,终点西藏察隅,三个地名各取一个首字相连,丙察察的名字因此而来。察隅也因为丙察察这条线路的缘故,走入了大多数藏区旅行爱好者的视野。
我们那时并没有听到这些说法,那时候的察隅县城还很小,很多人并不知道有此地。小吴的介绍让我俩决定下一站去察隅。
我们是租了辆车去的,告别了热情的小吴,我们又出发了。
在整个旅程中,我认为除了雪山,风景最好的,确实是去察隅那段路上。八一到察隅五百来公里,因为包的车,可以随时停下,看到好的风景便下来拍拍照;可能是才从墨脱出来的原因,似乎有了审美疲劳,一直到接近察隅,两边山上的色彩让我看着想起李可染的万山红遍,我还依那系列画面的构图拍了几张,可惜那些照片也不见了。
山坳之间是梅里雪山露出的秀美容颜,溪流缓缓在暖阳下波光粼粼,闲散的牛羊漫步在森林草甸之中,一片祥和之景,让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对这里的厚爱,我对老杨说,调色盘上能调出的任何颜色这里都有。
有意思的是,我记不清准确位置,我们的车开锅了,那会已到察隅门口,能看到门字型的察隅标牌,我们看到路对面不远停的有车,像是饭馆,便和司机说先吃饭。
走近看见路边停着三辆沙漠王。进去饭馆,有四个人在吃饭,和他们搭话,个头不高的藏族小伙一看就是领头的,他说他是拉萨旅游公司的,要去理塘接人,三个司机加他四个人三辆车。我俩一听,问能否带上我们,小伙叫强巴,他说可以,而且只象征性收了我们很少一点钱。我们没进察隅,结了包车的帐,上了强巴的车。那小伙子很有意思,后来他说一个人坐几天车,他正急呢,刚好拉上我俩有伴聊天。
三辆沙漠王,在那一路上甚是威风,跑得过瘾,途中我俩还分坐一俩,跑一段还换一俩,三司机也巴不得有人坐旁边,说说话。途中连吃饭都是强巴全管,那时内地油价还不贵,但藏区油价贵得多,记得那车加箱油都六七百。
一路和强巴及三位司机聊得很好,也聊了很多,强巴搞旅游的,普通话说得好,知道的也多。
路上风景还是很精彩,不过我己没什么印象了,而一路上时常见到扛着长枪短炮的攝影师让我记忆深刻。
和强巴什么话题都聊,从西藏到内地的风情,藏人的风俗习惯,以及内地火爆的藏獒。有些方面他的看法出乎我的意料。比如他对康巴汉子的看法,我就没有想到。
前文曾写到过,我知道康巴汉子一词是通过陈丹青的油画作品。我上学的时代是八五新潮正火热的时候,虽然那时西方的各种艺术思想及流派汹涌的扑来,但现实主义绘画作品仍是主流。歌颂类的绘画还是我们在课堂上能接触到的大多数。西藏题材的绘画作也大多被解读为歌颂勤劳勇敢的西藏人民,康巴汉子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形象。
而强巴说,在他及很多拉萨藏族人眼中,康巴汉子完全是另一种形象,几乎相反。我并不想在此赘述很多,因为毕竟是一方之词。聊到信仰,强巴说,五十年代以后的很多藏族人有机会去北京读书,几代人过来,这些人既相信他们自己的宗教,家中既供奉着活佛的像,也供奉毛主席像,他们发自内心感谢共产党,而且大多在领导岗位,这也成为西藏稳定的重要因素之一。
问到藏獒,强巴的话让我们笑起来,他说,我在藏区都没有在内地见到的藏獒多。尤其是有些品种,都是在内地见的。
说到藏族的珠宝,他给我们讲解天珠,密腊,大昭寺的宝藏以及一些故事。我也给他讲了个故事。
上学时有次我们组织去甘南写生,路上遇到有藏族人卖一种小石头, 说叫印度玛瑙。也不贵,很多同学围着在买。结果有几个学生在挑选的时候偷偷的多拿了一些,等付完款后,那个卖石头藏族人拔出了刀说。把你们偷的通通交出来,最后的结果是连付过钱的也通通没收了。
强巴听得哈哈大笑,说这个藏族人还挺聪明的嘛。
我们是在芒康下的车,顺着滇藏线走,到了香格里拉。说起香格里拉,它的原名叫中甸县,藏语称“建塘”,相传与巴塘、理塘系藏王三个儿子的封地。“甸”,似为彝语,意为“坝子”“平地”。一说中甸系纳西语,为“土地”的音译,意为“酋长住地”或“饲养牦犏牛的地方”。香格里拉,是迪庆藏语,意为“心中的日月”。1933年,詹姆斯·希尔顿在其长篇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首次描绘了一个远在东方群山峻岭之中的永恒和平宁静之地“香格里拉”。
1996年10月,在云南寻找香格里拉的考察启动了。1997年9月,云南省政府在迪庆州府中甸县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举世寻觅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就在迪庆。2001年12月17日,经国务院批准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县。2002年5月5日,举行了更名庆典。
去之前,我对香格里拉一词也稀里糊涂。曾经因为要做一个项目方案,资方说喜欢香格里拉的风格,我跑遍了当时国内所有的香格里拉酒店,也喜欢上那种风格,又追到马来西亚,从最初建设的酒店到最新最好的,挨个看了一遍,但我始终没关心也没弄明白云南的这个香格里拉是个什么意思,去了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很多人跑来是为到飞来寺看梅里雪山,在飞来寺,我觉得欣喜若狂的人比风景更好看。
搭乘完强巴的沙漠王,再剩下的路坐的都是班车。路总是感觉很长,我印象不算难走,车上的人大多数睡得昏天黑地,记不清那一段,上来的一群喇嘛引起了我关注,一身的红,帽子式样还不一样,我心想喇嘛难道也用服装分级别?其中一个白胖的,尤其异样,途中喊要方便,车一停,下车蹲下就解决,大白屁股都能看见,完全无视一车的人,我很惊讶,这也真够超脱的。
我们最后的终点是丽江,那是我第三次去,前面曾提到丽江,我每次去,差不多能呆十天半个月,这次也不例外。
丽江美好而神奇的回记
我第一次去丽江时,因为公差,带着设计师为做方案跑了南方的很多地方,主要是宾馆,休闲度假项目,有人给我推荐了丽江。一进古城,就被深深吸引,丽江的古城是没有围墙的,听到过一个说法,丽江的最中心是木府,四周若修了围墙就被困住了,所以没有围墙的古城是开放的。
那会儿穿的西装革履,在古城转了一圈,立马感觉不自在,自惭形秽,十来二十块买件印着图案的文化衫换上,觉得舒服多了,在木府宾馆只住了一晚,找了家高处的小客栈住下,在那些酒吧书吧,我看到许多本宣传古城的小册子,设计制作得非常有水准,绝对出自高手,我跟着小册子,把古城里转了个遍。
丽江聚居的本地主要是纳西族,这是一个受汉文化影响较深的少数民族,由于闭塞的地理位置使得纳西族较好的保留了中原文化。古城的名人宣科有着传奇般的经历,坐了二十年监狱,出来后挖掘了纳西古乐,在古城里很火。
东巴文化是东巴世代传承下来的纳西族古文化,也是一种宗教文化,即东巴教文化,同时也是一种民俗活动。东巴教是纳西族的一种原始多神教,信仰万物有灵。它是在纳西族的本土文化--巫文化与后来传入丽江的藏族“苯”教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宗教。其祭司叫“东巴”,意译为智者,这些“智者”知识渊博,能画、能歌、能舞,具备天文、地理、农牧、医药、礼仪等知识。他们书写经文使用的文字是一种“专象形,人则图人,物则图物,以为书契”的古老文字,称“东巴文”。他们是东巴文化的主要的继承者和传播者。
古城里有一家卖风铃的小店,很火,据说一天卖掉上千只风铃。我进门看到几幅高僧骑马图片,马上挂的铃铛和店里的有手工绘制图案的风铃似乎有了关联。古城卖的商品可以说大都是极普通廉价的,但都被赋予各种故事、传说,卖得也不贵,但流量极大,几乎所有的女性都披着块方巾,好像也就十来二十块。以至于在那你背个LV都会觉得丢人,戴个江诗丹顿会成僵尸断顿,脑门上立刻被贴上个俗字。
那时纳西人基本不参与经营,只当地主,将房子租给各地来的经营者,让他们各显神通,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身着民族服饰的纳西老太太,她们都戴着个帽子,因劳动而驼成近乎90度的背,分布在各个地方,与建筑、街道、小溪一样,构成了古城的景观。星罗棋布的书吧,酒吧,客栈,小店,城外的虎跳峡,玉龙雪山是白天的活动场所,晚上四方街人山人海,互不相识的人们牵着手围着圈歌舞。
我觉得住在二十块一晚的客栈里比五星级宾馆还爽,甚至动了念想,跑了很多纳西人家,了解房屋情况,租房价格,并惊讶地发现,好几个酒吧的的老板竟是头次来便被吸引,回家卖房卖车来此长驻。
没多久,我又跑去了一趟。而这次我俩途中就商议终点到此,多住些日子。
在丽江发生的一件趣事让我更加知道了徒步墨脱是件很牛的举动。那时的丽江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所有来丽江的人都在寻求精神上的释放,无论男女都好像没有了平日的戒备,一米阳光,发呆,艳遇,偶遇,柔软时光都成了那里常听的词绘,酒吧,书吧,客栈,甚至一处石阶,总能见到单甩的男女,或看书,或喝点什么,或发呆。
二十二
一进古城,因知道古城中心肯定人很多,王一和老杨特意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客栈。客栈的老板,是个云南女孩,长得文文弱弱,精致小巧。她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帮工打理着那家客栈。这时候是淡季,一个床位20块一天,王一和老杨住在一楼,有个廊子,放着两张椅和茶台,小院里养了很多的花,还有一个小鱼塘,有块画了些花鸟的照壁,很安静。
俩人早上睡醒,跑到巷子里,有担着扁担卖小吃的,刚出笼的热馒头夹上黄豆豉炒小辣椒肉末 ,豆豉的味道略有点臭臭的,但好吃极了。两人每人能吃两个,王一回忆说我至今还好这一口,前两天在菜市场无意中发现一个四川人在卖黄豆豉时,还买了点回来,自己炒了一份,家里人嫌臭,但我吃得很享受。
吃饱便去乱转,住了两天,两人和老板娘也混熟了。那女孩结婚不久,老公是广州人,在广州工作,她是昆明人,在这打理小客栈。女孩可能思念老公,几次说粤菜好吃,她学会了粤菜还会煲汤,那天又说起,王一和老杨便说那我们去买菜,让她开个菜单,给我们露一手,女孩很高兴。
俩人从菜场回来,她说,你们去玩吧,晚饭回来吃就好。俩人出去逛到下午饭点,回到客栈,女孩已做好了一桌子菜,院子里的蜂窝煤炉上还煨着煲了几个钟的玉米排骨汤。肚子早已饿了,上桌开餐 ,叫小帮工一同吃,她夹些菜到吧台后去吃。俩人边吃边夸,女孩也笑逐颜开。
这时进来两客人住宿,一对男女,广州人,女孩便似见了婆家人,高兴得站起邀请那两人吃饭;王一对那对夫妻说,老板娘老公也是广州人,做的粤菜,你们有口福,刚开饭,来尝尝老板娘手艺。老杨拿过凳子,招呼坐下。
那两口子先喝口汤,又挨个把菜尝了遍,女的皱着眉说,这太不正宗了,我们广州人煲汤都是不用味精的,菜也太咸了,肉也不够滑,男的也添油加醋几句。老板娘脸上就挂不住了,面色通红。王一顿时火冒三丈,未等开口,老杨已经开骂了,唉,你们两个傻叉,广州人怎么了?让你白吃还屁话多得很,滚!
那女的还想张嘴,男的见势不妙,放下碗筷拉起那女的上楼进客房了。
这下有点尴尬了,好好一顿晚餐给弄成了这样。那女孩尽说谢谢,王一和老杨更坐不住了,三下两下吃了些,便说吃好了,到后院喝茶。
大约八九点钟,前厅一阵高跟鞋的响声,进来一女的,一身正装,干部摸样,提着公文包,背着一皮包,撇了俩人一眼,上二楼去了。大约过了个把小时,楼梯上又响起高跟鞋声音,两人抬头看,那女的换了一身裙装,披个方巾,浓妆艳抹,笑嘻嘻地朝俩人走过来说,你们俩有没有别的安排?要不咱们一块去喝酒吧。一口京腔,两人心想这人会四川变脸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聊了几句,方知那女的是北京一个什么单位处级干部,到昆明开会,会议结束,一个人慕名来丽江玩两天。
王一的回忆
我已经记不清我俩到底是跟她去了还是没去,但我估计没去,因为我的记忆里没有喝酒的片段。反正这让我和老杨当时很惊诧,后来吹牛时也经常说起此事。而类似的事情,在丽江还发生了多起。
我那次带的有速写本,一直都没用,一天在院里画那些建筑房檐儿,进来三男一女参观小客栈,见我在那画画,那女孩儿便蹲在一旁看,几个男的叫走 ,半天叫不走。好容易连喊带拉出了小院儿,那女孩又独自一人跑了进来,夺过我手中的笔,在我那本上写了个电话。转头又往外跑,边跑边回头说,给我打电话,一块喝酒。我对老杨说,别处是泡女孩这儿怎么反过来了?
可别想多了,古城里带色的一点都没有,雪山围着的墨脱都有的那种女孩,城外有,古城里没有生存空间。反而教师、公务员、白领平日里忙碌,特意抽出时间来古城里休闲的很多。我相信那些女性,出了丽江,又得变回去。
于娜娜在回到乌鲁木齐的当天给我来了个电话,报平安顺利到达,也给小吴去了电话。转眼已过去半个多月,我并没有她的信息。
有天喝茶时老杨问我,你现在还认为于娜娜回英国去还会放不下那段感情吗?我说,我不确定了。因为后来的几天和于娜娜的接触和之前的印象反差太大。老杨说,那女孩挺单纯的。你没联系一下。
我想给于娜娜打个电话,转念心想她回去父女相见,加之上学的事,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便又放下电话。而电话声响,正是于娜娜的电话,我心想,风真邪,想什么就来了。
电话中于娜娜告诉我她已联系过英国校方,因为休学时间过长还比较麻烦,父亲虽不愿她离开但也同意支持她继续学习,由她决定,另外,她和继母也相处得和谐许多,继母还托家人在广州给她联系了份工作,说如不去英国,在国内工作也可以,虽南北相隔,但总是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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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她如何决定,她说可能要去英国一趟,上学与否都还有些手续要办理。我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说还在等英国那边消息。有消息就马上走。
我说保持联系,并说如果她去英国后可能就联系不上了 ,她说就算去了也会给我联系方式。
挂了电话,我对老杨说,走吧,出去走走。
我告诉老杨,于娜娜的电话,她可能要去英国了。
我俩对古城已很熟,我们从三眼井那转过去。
很多地方都有三眼井,有名的如
文学泉“三眼井”, 是“茶圣”陆羽品水煮茶的地方。陆羽(733-804),字鸿渐,竟陵人,出生于唐开元年间(713-741),后以《茶经》三卷著称于世,世人尊为“茶圣”、“茶神”。陆羽曾被朝廷诏拜为太子文学,史称陆文学,因此,这口井又称文学泉。
丽江古城的三眼井和陆羽天门三眼井不一样,是一种独特的用水方式,是丽江古城纳西先民虽然生活在水资源十分丰富的丽江,但依然对自然怀着一种合理使用,物尽其用的的人与自然三位一体的原生理念。三眼井不仅富有地方民族特色,且具有科学、卫生、合理、方便的特点。所谓“三眼井”是利用地下喷涌出的泉水源,依照地势高差修建成三级水潭。并对3个水潭的功能与用途进行严格区分,并约定俗成,形成古风民俗。第一潭为泉水源头,清冽洁净,为饮用之水;水从第一潭溢出后流入第二潭,第二潭水质洁净,为洗菜、洗涮炊具之用;水从第二潭溢出后流入第三潭,第三潭为漂洗衣物专用,最后水从第三潭排入排水沟中。这样,三潭相串,各司其职。
在丽江古城凡有三眼井的地方,周围都有小型广场,栽有古树名木,除了挑水、洗菜、洗衣服的人外,早晚时分,还有许多老人小孩喜欢到此憩息、玩耍,构成丽江古城特有的一幅现代“市井生活图”,是丽江古城的一大特色。
我很喜欢坐在旁边的高台上看井边那些洗涮的纳西人和那些玩耍的孩子。而那天我们并没有多停留,沿着流水往古城中心走。
王一和老杨走进一个茶吧,下午时间,茶吧里人不算多,三三两两坐在几处,最多一处人围坐着五个男男女女,王一和老杨坐在他们后面空位,刚好靠窗,能看到外面的景致,也可以享受到阳光。
要了一壶茶,听见那些人里有人讲着陕西话,望去看到其中一个长发男人正在说话,王一刚好与其对视,那人友好的招呼,两位朋友也是驴友吧,要不坐一起聊天,我们正在聊徒步心得。王一和老杨对视一眼,说好,两人也过去加入围坐一圈。
长发男说,这两位是成都来的小妹妹,她们对旅友圈很感兴趣,我正给她们介绍我徒步的经历,两位老兄从哪里来,看样子也像才驴行过来。与长发男一边坐的两位驴友装束的男人也附合,聊聊,大家交流交流。王一和老杨这才注意到坐的两位成都女孩,刚才看的背影。目光对视,两女孩都很漂亮,其中一个女孩看着王一,表情夸张地问,你是电影演员吧?王一奇怪,那女孩又边做思考状边说,好像那个叫什么,付龙,对,付龙。
王一说,付龙?付龙刚去世了,你不知道,不久前的事。我要真是付龙,现身在这,你们还不都跑了。王一摘下头上的帽子,说,不像了吧。
老杨说,我们去了趟墨脱、察隅,刚从滇藏线过来,在这休息一段。
长发男和另两个男人一下收起面上的笑容,什么,墨脱,长发男提高声调。那边也有人听见张望。是啊,墨脱。老杨轻声说。
王一的回忆
那茶吧像是驴友聚集地,旁边也有几拨人,老杨回答了下行程,问我们话的是西安人,他和同伴听到我们刚从墨脱出来,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旁边桌子的也过来了,问这问那,我俩也就刚好一顿吹。那俩女孩都很漂亮,本来她们已经和西安那哥几个说好苐二天去徒步虎跳峡景区,问我俩是否一同去,我俩说以前去过,聊到饭点时,我们要走,俩女孩要和我们同去吃饭。苐二天也自然爽约不去虎跳峡了。
我们找了一家川菜馆,是两女孩介绍的,说很好吃,她俩是成都人,说好吃自然不会差。
两女孩自我介绍,高个的姓方,个头低点的姓袁。我玩笑说你俩既不方也不圆。
高个的小方,面部长得到是与方沾点边,颧骨较高,使得面容很立体,大大的眼睛,一头乌发在脑后分扎成两份,性格开朗,说话语速很快,有点运动员的气质。而小袁,正如她的姓,长得圆润,略带点忧郁之色。披着一头略发黄的长发。两个女孩身材都很好,小方个子挺高,她跟我走在一起,和我差不多一般高。
吃饭时她俩还在不停问有关墨脱的事,并不时介绍着上桌的菜肴。因为是她俩家乡的菜式,她俩似乎成了主人。
我和老杨那时已换了家客栈,距中心处不远,但在山坡上。吃完饭,到处乱走,晚上的古城里一下变的人很多,小袁问,你们住哪,去你们客栈或我们客栈玩吧,老杨说好。
来到我们才搬进的客栈,这是个比之前大点的院子,不似昆明女孩那家,小巧精致,这家像个北方四合院,主人是市区里开宾馆的,所以院子里并未花精力搞,而房间里设施非常好,是把以前开宾馆的设备给搬了过来。打算边经营边建设。比起别家,价格也差不多,但室内条件简直好得太多了。
我和老杨也是瞎逛无意间发现,便般了过来。由于没有完全搞好,也没多少人住。两女孩一看室内设施,惊呼,和我们住的比,你们这是皇宫啊。再一问价,几乎一样。
小方立马说,这不行,太不公平了,对小袁说,咱俩也搬来住这吧,小袁也说,马上搬,马上搬。又问还有房吗?
空着好多间呢。老杨指着院中说。
那老板常不在,有个小伙子给看门,只有一个服务员,被子等清洗全是宾馆来换。问小伙,要间房,二楼的,我俩头顶上。
说搬就搬,我俩陪着方圆二女去拿东西,回来就坐在院内石桌吹牛。
小袁问你俩怎么会想到去墨脱。老杨说,他是画画的,来西藏采风,我陪他一起来的,听别人介绍了墨脱,才走了一趟。
二十三
小方惊讶地看着王一,说,你是画画的?王一回答,是啊,画油画的。哇,真没想到,还遇上位画家。小袁也说,你看,难怪我觉得你像演员,你是画家,也一样是有艺术家气质嘛,我也没看错噻。两女孩说着普通话,但明显带着川味。
王一被两女孩吹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着手说,哪来的艺术家气质,你走眼了,哈哈。
王一又说,我也经常去成都,我妹妹家在成都。小方小袁更加觉得亲近几分,遂聊起成都,聊成都的宽窄巷子、春熙路。聊成都的各种吃,聊成都的麻将,聊棒棒军。
聊的晚了,困了,又约明日去哪玩,小袁对成都的饮食颇有研究,说,明天咱们去菜场买菜,自己做着吃吧,老杨说很好,这的菜市场很丰富。依然是夸张语气拉着长音。王一打着哈欠笑着说,怎么一幅要搭伙过日子的架势。困了,睡觉。
次日早上一大早,王一还在睡觉,院子里已开始在喊,快起来了,画家,太阳晒屁股了。王一睁眼看,老杨没在,知道老杨一般都早起,下地将窗帘拉个缝,看到老杨三人已坐在石桌旁,正说笑着。快速洗漱,穿衣,拉门出去。
三人都笑,小方说,画家是不是都睡懒觉。王一说,你还真说对了,很多画画的人都是晚上工作。你们都起这么早,干嘛?这家可没早饭吃。
丽江的客栈大多是有早饭的,基本都是一人十元,而这家厨房挺大,家什也全,只是提供给客人自己做饭。
小袁说,去买菜呀,早上新鲜。在菜市场吃吧。
菜市场王一和老杨几天前去过,那市场挺大,品种多,而且很新鲜。四人出院门,直奔菜市场。
小方一直和王一走在一起,小袁和老杨走在一起,边走边说笑着,很快就到了。王一和老杨照旧要吃馒头夹豆豉。两个四川女孩也好这口。
进了市场,小袁成了专家,挑菜很仔细,还不停给跟在身后的老杨讲解着,看上去倒真像对夫妻在买菜,挑好老杨付钱,提菜。
王一看着直乐,小方问,你笑啥?王一朝着老杨他们努努嘴。说,这两人还有模有样,真像两口子过日子的。小方看看,也笑起来,说,那就扮两天夫妻呗。王一听见小方如此说,真话吗?那我亏了。小方停下看着王一笑着说,你咋亏了,我不行吗?王一说,我看你这架势,好像就不会做饭,菜都不认识。小方哈哈笑着说,被你看出来了,我是真的不会做饭,菜市场都很少去。让他俩做,咱俩打下手。王一说,那又搞错了,那家伙也不会做饭。小方又问,意思是你会了。王一说,是啊,我会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小方拍着手说,那好啊,一家出一个做饭,让我尝尝你手艺。
王一看着小方,心想,这女孩看上去大大咧咧,性格真是开朗,也是个傻姑娘。
买完菜回到客栈,小方说,不会现在就做饭吧,咱们先出去玩吧。
老杨说,咱们往城外走走吧,这古城里都逛过了。临出门,小袁跑去找服务员叮嘱说买的肉菜都放在厨房了,让看着点,别让人拿走了。王一笑着说,这丫头还真是个过日子的人,细发得很。
出门小袁又和老杨走在前面,王一和小方在后。四个人穿过新建的一片仿古街,出城去到郊外,天气并不算热,两个女孩头上已开始冒汗,纷纷喊,不行了,不行了。小方双手扶住双膝,喘着对王一说,你们到底是走过墨脱的,太能走了。王一也觉得好笑,对老杨说,咱们是出来练习走路的吗,你在前面领路走那么快干嘛,你看这个累的。指着已坐在地上的小袁说。老杨也笑起来,唉,现在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快了。
在那山上休息了半天,开始往回走,小方说,你们走后面跟着,走,咱俩领路。拉着王一笑着说。
回去路上小方问王一,给我画张画吧,王一说,好啊,你当模特。小方高兴地说,我还没当过模特呢。王一问,你好像对画画还挺有兴趣,小方说,是啊,我小时侯上过画画班呢,我就觉得当画家可美了。可以到处跑,游山玩水,多浪漫。王一心想,这还真是个傻姑娘。
我们回到古城已经是下午,中午饭是在外面吃的,看到时间已过饭点,路过一家桂林米粉店,王一说中午就随便吃点粉吧。小袁还念叨,说的做中饭只能变成晚饭了。
小袁到真是会做饭,她说要做圆子,王一没听明白,后来才弄清楚就是肉丸子,川菜叫圆子。小袁进了厨房,有板有眼,交给老扬任务 ,剁肉馅。
王一在石桌那坐着喝茶,小方扁起袖子,露出两只长长的胳膊,甩着手上的水,说,你不干活去,光在这喝茶,王一说,大厨都是最后上。
小袁在指导老杨,肉剁得要再细一点儿,姜葱也要剁得细点。哎,画家,你倒是美得狠啊,等会你搅拌肉末。王一笑说,你就叫他学会,指指老杨。小方拿把韭黄过来,坐在石凳上,将韭黄往王一面前一放,哼,给你找点活干,扑扇着眼睛说。王一边剥着韭黄边说。你才应该多学学,饭都不会做,以后怎么找婆家。小方嬉笑着说。那就找个像你这样会做饭的嘛。
老杨已开始搅拌肉馅,小袁一步步教着他,把葱姜末放进去,顺时针使劲搅,再放调味,打水。老杨端着装肉馅的盆儿也坐到了石桌边上,将盆放在石桌上,使劲儿搅拌起来。嘴里还说着,这还挺费劲儿。搅了一会儿说,这好了吧。王一说,这才哪跟哪,早着呢。
小袁过来 检查一下,又将手里端的半碗水倒入肉馅。老杨一看,说你加这么多水干嘛?小袁说肉和水差不多都要各一半。水要慢慢打进去。然后又看着小方说,我爸做这个做的最好了。两人对话变成了成都话。
王一看着老杨笑说,好好学,多门手艺,你遇见个小袁师付多有福气。
老杨边搅边说。你给咱们做个啥菜,你别光吹嘛。两女孩听见也说,是啊,光吹,你怕是不会吧,王一说,不还有下顿了吗,小方说,那给我俩一人画幅画,王一说,好好好。便进房去包里拿出速写本和碳素铅笔。
小袁说,先给我画,画完我去吵菜。便搬个椅子坐在王一面前。小方则弓身站在王一身后,看他如何画。
王一十年没画过模特了,看着小袁,说,那就画个速写吧。小方问画人需要多长时间?王一说那个没谱,我们上学的时候一个模特,画一周作业。每天起码4个小时,有时还有6个小时呢。你算算。速写就是快速画的。时间可以不用太长。小方在后面看着,呀,出来了出来了。嗯,这个眼睛还挺像的。
画完了小袁,小方急忙跑过 端坐在椅子上,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对王一说,把眼睛画大点哈。王一说你的眼睛已经够大了,再大就成牛眼了。气得小方说,你这人真讨厌。又挺胸抬头,目视前方。
王一说,女孩是不是都这样,越是自己的优点越爱吹毛求疵。实际上心理最得意,是吧?边说边在纸上勾勒着,一会说,好了,速写画个样子就行了。小方跑来看了说,把我画得没她好看。这个眉毛再细点。
下午饭四菜一汤:尖椒炒肉丝、麻婆豆腐、韭黄炒鸡蛋、青菜、圆子汤。蒸了一锅白米饭。小袁又去切了一盘小红辣椒,用盐醋泡了,拿小碟儿装着,滴了点儿食油端到桌上,喊着开饭了,开饭了。
王一的回忆
真没想到在外面还吃上家里的饭,我对小袁说,老杨也赞不绝口。夸完小袁又夸自己。说我这圆子打得不错吧?很有水平啊。小袁用四川话笑着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小方也说,你就搅拌一下,就成了你做的了。这样算,韭黄炒鸡蛋是我做的了。大家哄笑。
小袁的手艺的确不错,我说。小袁这个尖椒炒肉丝儿炒得有水平。看这个肉丝,炒得多嫩。说着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小方说,我看你吃得倒也挺有水平。大家又笑。老杨笑着说,好像还缺点啥,小袁问,缺啥子。老杨说,这么好的菜,没有酒太不象话了。小方貌似猛然醒悟地说。是啊是啊,怎么忘买酒了?我起身说,我去买 ,门口就有。我往外走,小方在后面喊,我也去,买啤酒啊。
我俩拎了一捆啤酒回来。先是碰杯,庆祝偶遇,又庆祝能品尝到小袁的手艺。庆祝这个庆祝那个,两瓶酒已成空瓶。老杨喝酒是装模作样,实际上并没怎么喝。很快就被小袁发现了说,唉,你咋半天就没喝?还是一杯。小方起身伸长她本就很长的脖子看,说你这耍赖,你提议喝酒你却不喝。老杨嬉皮笑脸说,我不太会喝酒,喜欢看你们喝酒。
两女孩不干,小袁说,玩扑克牌,输了就得喝。说吧,小袁去拿了一副扑克牌。
我们把餐桌移到了石桌旁边。四人围坐石桌,老杨问怎么玩呢?俩女孩说,你说,老杨想想,问红桃四会打吗?小袁想想说,好像玩过。老杨笑着说,那就玩这个。小方说输了要喝酒啊。别耍赖。
玩了一会儿,酒大多都让两女孩喝了,我知道老杨玩牌是高手,说,别玩这个了,你俩不是他对手,你俩就跟他玩儿一翻两瞪眼猜单双。玩儿了几把,老杨输得概率明显提高。说不玩了不玩了,走,咱们到四方街去跳舞吧。
丽江古城是以四方街为中心的。由纳西土司取“权镜四方”之意而得名,巷道蜿蜒,四通八达,几乎每条街道一侧都有潺潺小溪,水边杨柳婆娑,桥下小桥雕梁画栋,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四方街是纳西人展示原生态歌舞的重要场地,这里百岁老人很多,据说他们长寿的秘诀就是用歌舞笑对人生。
我们一出门,老杨悄悄对我说。这俩女孩挺有意思,从开始也没说什么,就自动分开小方始终和你走,小袁一直和我走。我笑着说,你想哪个跟你走?
四方街永远都是那么多人。我们挤进一组围着篝火跳 藏族锅庄舞的队伍里,跟着乱跳起来,小方嘲笑我动作难看。我说她那长胳膊长腿的像个虾米。跳着跳着,小方说看不见他们俩了。我说管他呢,丢不了。歌舞和人群的欢笑中,说话都要趴在对方的耳朵上喊。
太累了,小方趴在我耳朵上喊,咱们走吧。
我们走到安静的地方,她说,他俩跑去哪了?打个电话吧,她拿出电话。
我把她放到耳边的拿着电话的手放了下来,趴在她的耳边说,别管人家两口子的事。小方的大眼睛盯着我,微笑着说,故意的。我说,你不傻嘛,我还以为你是个傻丫头,不是你让人家扮两口子的吗?她看了我一会,打我一下,说,你也是个坏人。
我说带着她去听纳西古乐。她说不想听,我说那就继续找地方喝酒或喝茶,喝咖啡,总之别回客栈,她说你什么意思,你是怕他们回去了。我一把把她搂过来对她说。我是怕我见了有床的地方,万一控制不住把你给吃了。她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个画家原来这么坏。她的双肩收拢,双手搁在我俩中间。我能感觉到她有些紧张,虽然她还在笑着。
我说别怕,不是假扮的吗。咱俩也假扮一晚。我松开她,她又笑着说,谁怕了,我才不怕呢。扮就扮。
我和她在一个酒吧里的长椅上坐下。要了啤酒和咖啡。又要了两盘瓜子之类小零食。我对她说,咱俩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慢慢喝,慢慢聊,畅谈人生。
她抿着嘴笑。说,你不会打算咱俩在这坐一夜吧?说不定人家两个也没回客栈呢。我喝了口咖啡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但凡有一点可能破坏别人浪漫的事都不能干,多不易呀,大老远的跑到这古城,图啥,虽然是假扮,就咱俩这会儿 含情脉脉的坐在这儿。谁要给打搅了,我都跟他急。她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