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STA看天下:华人博彩“狙击之王”
第47分钟,马鲁万·费莱尼头球破门!英超“班霸”曼联在新赛季首场比赛中以0比1落后于埃弗顿 队。成都青羊区的一家酒吧里,电视机前的球迷一阵鼓噪。但人群中,向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天是8月21日,向君和朋友们在一起,这也是他今年第一次看球赛转播。“欧洲杯决赛也没看,我对比赛本身已经完全丧失了兴趣。”向君说。
这位头发斑白的中年人曾是曼联球迷协会的资深会员。现在,他的身份是全世界唯一一位华人足球博彩狙击操盘手。在过去的两年内,他通过狙击各大博彩公司共斩获两千万英镑利润,自己的分红则高达两千万人民币。
尽管如此,成天与赛事打交道的他,甚至都不知道罗宾·范佩西已经转会曼联。从纯粹为赛事呐喊的球迷,到日进万金的操盘手,如今,向君已经过腻了这种日子。
一天斩获300万
2010年7月21日,向君开着一辆黑色本田奥德赛来到北京,入住二环边上的某酒店。进房间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开始检查网络环境。一番测试后,向君发现酒店网速不错,也能直接登录英国博彩公司力博的网站。于是,他打开自己的电脑,启动了LOTA(Live Odds Tracking Analyst,博彩赔率跟踪与分析)系统,发现有12场比赛值得下注。
这位早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的高材生是个技术狂人、数字控,而由他开发的LOTA系统也正成为博彩史上的划时代软件。为此,他不惜辞职创业,支持系统开发。如今,这款软件终于入得博彩狙击团法眼,为他的每一次分析下注保驾护航。
打开MSN,向君开始与远在伦敦的Tom Lee沟通这12场比赛。英国人Lee是具体投注的操盘手。打了一会儿字后,向君觉得还是太慢,就直接打起了越洋电话。
最终,向君与Tom定下了五场比赛。Tom为每场比赛投注五万英镑,在确认Tom完成操作后,向君走出酒店,在外面闲逛了半小时,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房间观看比分。
很快,他发现选定的瑞典甲级联赛球队奥尔格里特(Orgryte)主场对佐高平斯(Jonkopins)的赔率变化异常,亚洲盘主队让客队半一(主队打平全输,净胜一球赢一半,净胜两球全赢),欧洲盘客队胜赔率5倍,而一周前,奥尔格里特刚在客场以2比0战胜佐高平斯。
由此,向君判定这是庄家引诱球迷下注主队的赔率,主队输球的可能性非常大。上半场结束前,向君通知Tom卖出主队胜,买入主队负。比赛结果也印证了他的判断,主队0比1输掉了这场比赛。
对向君和Tom来说,这意味着他们从这场比赛赢到了15万英镑,利润10万英镑。加上其他四场比赛的利润,向君来北京第一天就斩获了30万英镑,约合300万人民币。
几千元学费
向君接触足球博彩的时间很早。1994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成为香港著名报人黄干的助手,帮他打理《英国足球画报》。这份杂志在香港发行,印刷和排版都在深圳,由向君负责。当时,“赌波”已经成为香港人的爱好,除了足球报道外,这份香港最大的足球杂志也少不了赔率方面的消息,接触多了,向君也就渐渐熟悉了。
1998年,法国世界杯引发了国内赌球的第一波高潮。那年,澳门彩票公司开出了极富刺激性的亚洲盘口,很多内地人开始就此接触地下赌球。
有了理论基础的向君也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投注。“当时还在顺德,记得第一场押了尼日利亚胜西班牙,赢了500多。”向君回忆。就这样,凭着对球员的熟悉,向君一路赢下去,在决赛前已经赢了5000多元。
但7月12日这场出人意料的决赛,让包括向君在内的很多人体会到了赌球的凶险。法国大胜巴西后,他不仅把之前赢的钱全部砸了进去,还倒赔了好几千。
尽管如此,向君身边还是聚拢了一帮人,常向他讨教足彩购买之道。“受人之托,我的责任心又比较强,既然帮你了,我就得帮到底。”向君说。
经历了世界杯的教训,他不再相信伤病、停赛、战绩这些说法。因为偏好数学和程序,他开始注意赔率。然后,他自己编程,将收集来的赔率、球队数据整合后,试图开发一个模型,并将它命名为LOTA。
为了完善模型,向君需要输入大量数据,渐渐地,他觉得一个人做不过来了。2002年初,他辞掉了公司技术主管的工作,筹建一个足彩网站。
这并不是向君第一次创业。1990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北京的一间工厂,一个月后,他就辞职南下广州,创建了一家公司,做电脑方面的业务。但公司只支撑了两年,向君为此还欠了不少钱。
“我从没想在一个单位混,不喜欢那种平稳的打工生活。”向君说,“第二次创业是源于我对LOTA的爱,我是在开发一个别人都没有做过的产品。”
100%回报率的关键
无奈的是,向君的足彩网站一直处于惨淡经营的状况。到2003年底,英国足球总会(英超所有者)又通过交涉,使国内足彩取消了英超赛事,代之以德甲、法甲,使足彩吸引力大大降低。其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一期足彩甚至卖不到千万,向君这样的足彩网站从此进入了长达五年的寒冬。
尽管如此,LOTA却逐渐打出了口碑。虽然付费用户不多,但很多球迷开始在论坛上讨论这个软件,甚至引起了境外博彩公司的关注。
2008年2月,在澳门威尼斯人酒店举办了一年一度的亚洲交互式博彩年会(简称AIG),向君也应邀出席。年会上还有不少圈内的大庄家,如力博、威廉希尔及亚洲最大的博彩公司皇冠等。
向君在AIG做了一次关于LOTA软件在足球赛中应用的演讲。“台下,几个亚洲庄家听得特别仔细。年会结束后,回到广州,我就发现皇冠的赔率不那么规则了,甚至对赔率的实时抓取也开始受到干扰。”向君说。
这次年会,还给向君带来了另一个机遇,博彩狙击团TKE找上了门。
向君说:“他们找我并不是为了狙击,而是希望将LOTA商业化。”
2008年5月,伦敦东区的一家酒店里,TKE合伙人Ken与一位坐着加长豪车的伦敦房地产商人谈了40分钟,敲定了150万英镑投资,这笔钱就是TKE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TKE的运作类似私募基金,为了避税,注册地在马耳他。在TKE,最低投资额度是20万英镑。Ken介绍:“我们为客户保底80%的本金,但从未出现过亏损。从2009年启动后,流水利润一直保持在5%,客户的平均年回报达70%以上,2010年达到了100%。我们的基金没有管理费,只收取客户30%的利润作为分 成。”
实现100%回报的关键就在向君。除了团队支持、启动资金,Ken缺的就是一位有博彩天赋的操盘手。
2008年,Ken专程飞到广州见向君。一开始,向君也很震惊,“以前就是在网上看看这类帖子,听起来就像神话一样,没想到Ken真的来到了自己面前。”
但这一次,向君并没有点头。当时,他刚退出自己创办的网站,过着闲散的生活,“不想太累”,另外也担心法律上的问题。
Ken没有放弃。半年后,他再次来到广州,这次,他带来了一个更为完善的方案。Ken将资金注册地改到了开曼群岛,将向君写入合伙人,可以得到10%分红,并且他不需要直接下注,只提供咨询意见,这样就规避了法律风险。
这次,向君没有拒绝。他说:“这是一次赚钱的机会,也是一个证明LOTA的机会。”
“个人抱负不仅停留在赚钱”
Ken给基金取了个古怪的名字——抗经济衰退型基金。向君觉得有些好笑,Ken却认为经济越差,赌球的人就会越多。到2009年8月新赛季开始时,Ken找到的钱已经达500万英 镑。
和业余赌球不同,基金强调的是风险控制。经过挑选,预定投注的比赛通常设定在十场左右,每场比赛投注5万英镑。向君解释:“严格奉行1%原则,同时,5万英镑对亚洲这边的一些庄家来说刚好,太大也没人接盘。”
他在广州天河区租了一间公寓潜心分析、操作。通常,周末是最忙的,一般从下午到第二天凌晨都有比赛,跨度超过12个小时,甚至更久。
“就像老练的猎人静候猎物一样,博彩强者十分明确自己的目标,充分具备抵抗诱惑和干扰的能力,能从容而严谨地运用既定策略和方法获取成功。“向君说,“博彩的优雅尽在其中。”
状态最好的时候,向君可以做到连赢十场。一般来说,一天净赢五场也就收工了。另外,他们还有个止损点,如果在一天内净输三场,就会停止下注。这意味着,赢的最多的时候收入超过50万英镑,走背运的时候,一天也输过15万英镑——向君赌的是心态。
“压力实在太大了,到2011年后半年就不再做了。算了一下,那两年的利润一共是两千万英镑。”向君说,“不光是累,还会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等于是拿钱买命。LOTA已经获得认可,但我的个人抱负不仅仅是停留在狙击赚钱上面。”
正是从这时起,向君不再关心任何一场球赛,也不关心任何一支球队。他坦白:“从狙击开始,我就放弃了对单个球队的感情,否则就会影响判断。”
8月21日凌晨,看完曼联的比赛,向君回到位于青熙路的170平米的家中。他打开IBM笔记本电脑,启动了Delphi编程环境,开始写程序。
“这个围棋人工智能对弈程序我已经开发了半年,”“金盆洗手”后的他最近都靠在家中编程自娱,“我的目标是开发一个能和职业棋手抗衡的围棋软件。”
当向君在成都的茶馆品着那份闲情逸致时,Ken正在亚洲各国奔走,寻找下一个天才狙击手。(应采访对象要求,向君为化名)
博彩狙击团:不求暴利,只求稳赚
关于英国博彩狙击团队最早的报道见于本世纪初的足彩论坛。
一位网友讲述了名为EM2体育顾问集团的故事。EM2为客户提供投注咨询,让博彩公司损失巨大,最终博彩公司与他们达成协议,以顾问费的形式堵住了EM2的嘴巴。
“在欧洲,博彩已经是一个高度成熟的产业链,有很多专业公司,狙击团只是其中一种。”向君介绍。
他举了个例子,在瑞士,有一个名为Betradar的团队,专门抓取博彩公司赔率,然后进行实时比较。如果哪家赔率突然下降,超出合理范围,他们就会立刻通知其所服务的博彩公司,就好像雷达预警一样。
向君进一步解释,比如哥伦比亚有一场比赛,当地的一家博彩公司突然接到某个球员受伤的独家消息,肯定会立刻调整赔率,但其他公司都不知道,这样就很可能会带来损失。
与传说中的EM2不同,根据TKE合伙人Ken的描述,欧洲的狙击团都是由自己操盘 的。
“包括我们在内,英国和北欧一共有17个这样的博彩狙击团。”Ken说。
Ken口中的这些狙击团特长不一。有的专门搞足球,如TKE,也有专门的高尔夫团队、篮球团队,还有的团队是跨体育项目的。
据Ken介绍,这17家团队中最大的一家,每年的投注流水金额达40亿英镑,利润率一般是流水的3.5%。Ken说:“这个团队最顶盛的时候有100多人,但去年分裂了,分成了三个小狙击团。在所有狙击团中,向君是唯一一个华人主操盘手。”
在TKE,共有四个团队,数学团队、情报团队、操作团队及融资和风险控制团队。
数学团队负责搭建数学模型,TKE共有五个专业数学家。Ken透露,这五个人里,四个是英国人,一个是俄罗斯人,且都毕业于英国名校,如牛津、剑桥、萨塞克斯等。“这些人都非常聪明,给他们一个大纲,他们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摸清狙击这个行业。”Ken说。
TKE的情报团队有20人左右,散布在欧洲各处,负责收集球队资料。
“向君是操作团队的负责人,而我和Ted负责融资和风险控制。”Ken介绍了三个合伙人的分工,“我们会对不同赛事、盘口有一个资金要求,当概率发生变化,资金的最高上限是多少,最低下限是多少。其中的尺度就是所谓的风控,我们要控制这些,保证所有操作都符合‘纪律’。”
最后,Ken总结般说道:“这就是职业赌球和业务赌球的最大不同,狙击团追求的不是暴利,而是稳定的利润。”